紫云阁与羊苴咩城的距离不算远,也就三四里路程,骑马来回也不过半个时辰就到。等尹志斌快马加鞭赶到紫云阁时,刚好是巳时末。护卫们见到匆匆而来的尹志斌,都惊恐地连忙上前行礼,正不知该如何开口时,却听他只冷漠地说了声“起来”便大步向内院走去,就连护卫中多了一个世昌他都没有发觉。护卫们倒吸一口凉气,看这架势,主子一定是急了,若他们知道阿彪隐瞒了真相都能让尹志斌急成这样,那么他们还真不敢想象一旦真相揭开后这位主子会是什么表情。
丽娜的寝室内,浓郁的药香弥漫着,莺儿和几名婢女守候在床边,一名身着彝家服饰的女医者正在为床上的人儿诊断病情,细心的检查着。丽娜平躺在雕花大床上,身上的淡蓝色罗裙被脱下放在床头的椅子上,一身白色丝绸寝衣裹着那副玲珑娇躯,白嫩光洁的玉足裸露在外,少女的甜美与青涩尽显无遗。
当尹志斌跨进内室时,正遇上巫医揭开丽娜的寝衣准备在她身上扎针,由于他是有意放轻了脚步,房内众人又是一心都在丽娜身上,谁都没察觉到他的出现。就在巫医手中的银针快要落下时,眼疾手快的他一个箭步上前,出现在床边。随着他轻轻一抬手,巫医便觉得一股大力袭来,身不由己地向一边倒去。
众人大惊,只觉眼前一花,都被一股大力震得连连后退,险些跌倒。待稳住身形,众人方才看清,原来突然出现在床前的这个白色身影居然是消失了许久的尹志斌。见状,众人纷纷下拜请安:“拜见尹蒙国栋。”
“免礼吧!”尹志斌清冷的声音响起:“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了?”同时,他伸手抚上她的额头,感知了一下她的体温,在目光扫过她身上的一瞬间,俊脸一变,迅速拉过锦被盖住了她的身体,同时,胸口的痛感再次袭来,他不由自主地拧紧了眉。原来,他牵挂的人儿出事了,所以他心痛了,难道这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吗?
莺儿上前,微一俯身行了个屈膝礼,把早上世昌来访并与丽娜打闹的事说了一遍。由于离得远,谁都没听到他们的对话,只知道姐弟二人没说一会丽娜便周身疼痛与不适,没等世昌抱她回来就晕过去了。听完莺儿的叙述,尹志斌胸中冒起一股无名火,冷声问道:“二王子在哪儿?”
莺儿及那名女巫医都被他的强大气场惊得退后了几步。巫医不知他的身份,自然不好随意插话,只是见众人对他极其恭敬,料想不是一般人,便静静地站立一旁,不敢打扰,手中的银针顺势放回了桌上的布袋中。
尹志斌出了一趟远门,转眼就是一个多月不见,相思之情无从排解,回来还出了太后逼婚的事,害得他不得不装病耗了几天;如今好不容易出宫了,又不得不及时处理压下的政务,心情简直糟透了。如今,从阿彪口中得知她的情况,他更是心急如焚,半点都不敢耽搁,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体就匆匆赶来。本以为见了面可以一解相思之情,谁知看到的竟是这般景象,他牵挂的人儿哪里是相思成疾,情况有些不太好,这明显就是非常不好,怎不叫他气恼和心痛。
“二王子不放心公主,还在前厅等候,未曾离去。”莺儿小心翼翼地问道:“要请他进来吗?”
“让他进来,外室等着。”尹志斌铁青着脸道。
“是。”莺儿应了一声,连忙躬身退了出去。她心想:尹蒙国栋的脸色好吓人,该不会是要拿二王子出气吧?
待莺儿离去,四名婢女恭顺地站立一旁侍候,其中一名婢女为尹志斌奉上一杯清茶,见他眉宇间怒气未消,也不敢多言,乖巧的将茶杯放到他身边的桌子上,便退回到其他几人身边。
“你是彝医,可曾学过汉医的针灸手法?”尹志斌看向巫医,见她约莫五十出头,肤色略黑,一看便是常年行走于山间的,对于她的针灸治病之法不太确信,故而问出了心中的疑虑。
“回大人的话,民妇早些年跟着一位汉家老先生学过一点,不严重的话扎个一两次就能见效。”巫医弯着腰,恭敬地回答着。她是羊苴咩城一带有名的巫医,许多贵族女眷都喜欢请她出诊,算起来她也是小有名气的,‘彝医解香’说的就是她。方才,她从莺儿的称呼中得知了尹志斌的身份,也知道眼前这位爷可是刚回西京不久,对自己不信任也是在所难免,便耐心地解释道:“民妇为公主医治过几次,两年前就熟识了。她的体质偏寒,有气滞血瘀的症状,一旦受凉便会引发头疾和腹痛之症,雨季更加严重。若忧思过度则气血不畅、郁结难抒,病情亦会加重。”
尹志斌静静的听着,没有插话。彝医的话他信,他是习武出生的,这些道理他也是懂得的。这些关于气血经脉之类的事到了他们习武之人身上都不算什么,可是到了柔弱的女儿家身上竟然是如此的要命。此刻,他的脑中忽然涌出一个念头:要不要等她好起来后教她习武呢?
“大人,您还有什么疑问么?”巫医见他沉默不语,便又问了一句。
“你打算如何施针?什么穴位?”尹志斌想听听她的治疗方法,确定丽娜的病情严不严重,同时也想试试她的本事。
或许是猜到了尹志斌的想法,彝医解香认真地解说道:“头痛属邪气凝滞,阻抑清阳而致,施针后溪穴、风池穴、大椎穴、头维穴、阴陵泉穴、百会穴、列缺穴。胸闷绞痛,施针澶中穴、至阳***关穴;腹痛,按摩三阴交穴、子宫穴,通心肾,引火下行,可以活血化瘀,理气止痛;太冲穴行走针点刺,可疏肝止痛;痛极晕厥,按摩加刺血海穴。”
“倒是我多虑了,依着你对穴位的熟知,医术定是不错的。”听了解说,尹志斌打消了疑虑。
“大人过奖了。您若无异议,民妇就为公主施针了。”
“且慢。”尹志斌轻轻抚上丽娜的秀发,叹道:“她怕疼,头上就别扎了,我来为她疏理吧!”
“这······”彝医疑惑的抬头看向眼前这俊美高贵的男子,见一旁的莺儿悄悄冲她使眼色,便低头应道:“是。谨遵大人吩咐。”
与彝医讨论了一下为丽娜扎针的事宜,确定了她确实只是常年气血不畅导致,没有其他严重的病症时,尹志斌终于放心了。由于巫医为丽娜扎针需要除去衣物,他不得不避嫌离开了内室。
外间,被莺儿请进来的世昌正悲愁地坐在门边的椅子上,心情很不好。方才丽娜突然晕厥吓坏了他,他还没从自责中缓过来。自小,他与丽娜就十分要好,因为比丽娜小了两岁,丽娜一直都很照顾他,不让他被别人欺负,就连郑瑞譞也会爱屋及乌,带丽娜出去玩时也顺着带上了他。也正因为与丽娜更为亲近,他与丽娜玩闹起来也是没大没小,尊卑不分,一切都成了习惯。可是,近几个月来,丽娜与他渐渐疏远了,他才感悟到,原来他们都已经长大了,不能像儿时一般嬉笑玩闹了,姐姐要嫁人,而他也会在不久的将来娶妃。如今,姐姐要嫁的是闻名天下的英雄,那人对她也是情深义重,就连受伤也不肯让她知道了担忧难过,却被他一时口误就说了出来,害得她成了那样,他真是懊悔死了。如今静下心来却是一阵后怕,他要怎么和那人交待呢?他匆匆赶来时脸上的焦虑那么明显,竟然忽略了自己也在那些护卫当中,可见他有多么重视自己的那位堂姐啊!
正在他一头乱麻之际,他害怕见到的人却是慢悠悠地从里间走了出来。步子十分轻缓,完全感觉不出来人的情绪。世昌抬头看向身前的尹志斌,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默不作声,等着他开口训斥。
“你不想解释些什么吗?”尹志斌见他不开口,心里有些气恼,很想训斥他几句,可见他那副懊悔又不知所措的样子,硬是把想骂人的话咽了回去,只淡淡的道:“一大早来找她就是为了将她气倒?”
世昌红了眼圈,只唤了一声“六表叔”就哽咽了。他揉了揉鼻尖,懊恼地道:“我知道祖母为难您的事,也知道您在宫里养伤,本想来看看姐姐是否安好,不好的话就约她出去散散心的,可是说着说着就把您受伤的事告诉她了。我·····我不是有意的。”
“你都多大了,不知道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吗?”尹志斌轻叹一声,在他身边的椅子上落座,冷静地道:“她比不得你姑姑,一直谨小慎微,有些事她阻止不了,但我们可以为她撑起,尽可能的去护她周全,让她少些担忧,多点快乐。”
“我明白,以后不会再让她担忧了。”世昌听出尹志斌的语气没有责怪自己,心下稍安,忙顺着应道:“六表叔放心,我也会尽力护着姐姐,不让姑姑和其他人欺负她。”
“好。”尹志斌看着一脸正气的世昌,温和的笑了。
叔侄二人聊了一会,看到世昌已经释然,尹志斌便以赵琦还要教导他为由,让他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