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一会,尹志斌带着一些军士入场。这些军士个个戎装,一脸正气,有的腰间挂着小鼓,有的提着大鼓和鼓架,还有的居然扛着羯鼓入场,这阵仗直看得场内众人莫名其妙,窃窃私语起来。就连上首的南诏王和带来的两位宠妃也面面相觑,一脸莫名。
“尹蒙国栋这是要做什么?好大的阵仗。”
“不是长和公主献艺吗?尹蒙国栋是帮公主殿下的吧?咱们静观其变吧!”
“看这阵仗,长和公主又要一鸣惊人啰!”
“那可说不准,没听公主说今夜本来没打算献艺吗?匆忙决定的,恐怕不会太如意。”
“公主的才艺天下闻名,就算仓促决定也难不倒她,不信走着瞧。”
就在这些人私语之际,军士们已经在尹志斌的指挥下各自摆好了鼓架和个人的位置,除了场子中央站着的十名腰鼓军士外,其余八名军士均分立两旁,大鼓侧放,只有击打羯鼓的两名军士在红毯两边分别盘膝而坐。望着场中这些英气逼人的军士,在场的武官都有一种置身沙场的错觉,倍感亲切,人也精神了许多。
这时,场外有人惊呼:“来了来了,长和公主来了。”
众人闻言望去,一个白色身影映入眼帘。此刻的丽娜,一身白色丝绸衣裤,衣长过膝,裤腿宽大,袖口及裤腿都用白色细带绑着,上边还坠着若干银铃,一抬手一动脚都会发出悦耳的银铃声。她的腰间系着粉色缎带,脚穿粉色白梅绣鞋,乌黑的长发披散而下,正中的发髻高挽,一只白玉梅花簪子稳插于上,趁着白玉镶金耳坠,整个人看上去淡雅灵秀,清纯可人。众多的世家子弟都被丽娜的姿容和气质所吸引,发出啧啧称赞声,就连女子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却把越英公主气得直瞪眼,狠狠地啐了句:“狐媚子,到哪儿都招蜂引蝶。”
丽娜闻言,十分气恼,无奈此刻人多眼杂,实在不便发作,只得默默地白了她一眼,侧目望向尹志斌,以眼神询问了一下。尹志斌微笑着点了点头,暗示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开始了。于是,她把目光移向场中的军士,点头示意可以开始。
随着雄壮的鼓声响起,场中的丽娜微微抬起双臂,手指翻飞,手腕的变化因银铃而发出清脆的响声,寂静的夜空中多了远古蛮荒的苍凉感。那个白色身影,如同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在红毯上灵动地旋舞。腰鼓起初只是唐王朝行军征途中演变的一种鼓乐艺术,如今融入矫健粗狂的独舞,与上次国宴上舞容闲婉、音调舒缓的舞乐迥然不同,显得狂热张扬,却又夺人心魄,与舞姿优美、长带围身卷扬的舞者配合默契,令在场的人都心潮澎湃不已。
望着红毯上配合着打腰鼓的军士表演的女子,尹辅酋忍不住赞叹:“六郎的眼光不错,这丫头确实有胆识,临危不惧,是个做当家主母的料!”
“伯父说的是,这丫头花样多,和她在一起永远不会闷。”尹志斌说完,侧目望向尹辅酋,轻声笑道:“正室侧室都是她,我不会纳妾,此生娶她一人即可。”
“男儿三妻四妾实属平常,何况你还官居一品大军将,可莫把这小丫头惯坏了,许她一世正妻即可。”显然,尹辅酋不太赞同尹志斌的话。
“我二人之间不容许第三人插足,否则当初也不会为了姑母命我同娶二妻而为难。此话伯父可莫要再提了。”
“你是我尹家举足轻重的儿郎,怎可如此荒唐!”
“伯父休要恼怒,六郎心意已决,此生绝不更改。”
“你简直胡闹。”尹辅酋白了他一眼,低声喝道:“你如今还年轻,日后子嗣单薄就不会这般想了。也罢,公主也不大,纳妾之事过两年再说吧!”
叔侄二人说话之际,丽娜的舞蹈已经到了最精彩之处。不知何时,她的手中又多了一条大红色缎带,缎带末端拴着一个铜铃,时而直击左右两边的大鼓,时而空抛甩入半空,被她上下翻飞,舞得虎虎生风,气势十足,场面十分震撼。场中众人看得兴起,忍不住纷纷鼓气掌来,大声喝彩,特别是武将出生的将士及将军元老,更是大力鼓掌,喝彩声震耳欲聋。这些老将自然是触景生情,可是那些年轻的将军,除了喜欢这鼓舞真心喝彩外,也是为了尹志斌,一起为他助威的。这阵仗和气氛,令喜形于色的南诏王都不自觉地把目光移向了这些老臣和将军。
一曲终,众军士收拾好东西退下,丽娜留在场中谢礼。这鼓舞十分消耗体力,只见她满头大汗,背上的绸衣尽数湿透,乌黑的秀发湿漉漉的贴在雪白的脖颈上,娇美的容颜泛着淡淡的潮红,如同出浴的仙子,令人倍感销魂。
“长和,你真是时刻都不忘给元惊喜啊!”南诏王夸赞着,问道:“上次国宴,你向元要了一个婚配自由的承诺,这一次,你想要什么?”
“今日侄女确实不曾打算献艺,故而未做准备,仓促而为,王叔不嫌弃就好。方才击鼓的军士都是六叔帮忙寻来的,看在他们卖力救场的份上,王叔就随意赏赐些什么吧!”
“嗯,每人一坛酒,一匹锦缎,如何?”南诏王笑吟吟地问道。
“好。”丽娜大喜,连忙下跪谢恩:“侄女替他们谢谢王叔的赏赐。”
“既如此,你先退下吧!元会让人把赏赐送到你的芝兰轩,叫他们去你那里领赏吧!”
“多谢王叔,侄女告退。”丽娜再拜谢恩,起身退出红毯。就在踏出红毯边缘的一瞬间,她看到尹志斌冲她竖起了大拇指,对她挑眉一笑,顿时羞得小脸通红,快速躲进了阿莲她们身后。阿莲会意,便于阿碧一左一右拥护着丽娜,带着早已等候在一边的护卫离开了宴会场。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丽娜被鸡鸣声吵醒,迷迷糊糊地叫唤道:“莺儿,去把鸡炖了,太吵了。”
噗呲一声,房里的几人都被她的呓语逗乐了。阿莲正坐在外室的桌边沏茶,阿碧则端着托盘送进来膳食,而她的床边正坐着一身铠甲的尹志斌。
今日是秋猎的第二日,也是南诏王率领男儿们行猎的日子,所有随行的文官武将都有参与,女子在外围观战助威,故而尹志斌一早就过来芝兰院,想要带上丽娜一同前往,谁料这丫头竟然睡得如此沉,她来了好一会都没有醒,到了此刻也不曾清醒过来。尹志斌忍住笑,在她的鼻尖轻弹了两下,轻声唤道:“起床了,小懒猪。”
“嗯?我好累,再······再睡一会。”丽娜闭着眼呢喃着,翻了个身向里,被子差点掉地上,还是被尹志斌快速接住,扔回到了床。
“丽娜······丽娜······”尹志斌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脸,再次唤道:“该起床了,再睡就该长胖了。”他知道她不胖,可是女儿家不是都爱美的吗?这么说的话她应该会快点清醒吧!
果然,丽娜倒是清醒了。刚睁开眼,小嘴却嘟了起来,娇嗔着道:“这么快就嫌我胖了,那你去找个瘦的去。”
“就喜欢你,这辈子就找你。”尹志斌笑着在她的额头亲吻了一下,将很不情愿的可人儿从床上拉起道:“是你自己换衣服还是我帮你动手换?”
“你出去,我自己换。”丽娜一手揪住衣襟,遮住外泄的春光,一手按着尹志斌胸前的护心镜,将他推出到外间。阿莲见状,连忙给尹志斌倒茶让座,自己与阿碧则快速进了里间帮丽娜穿戴梳洗。
不久后,芝兰轩的主仆几人已经随尹志斌一起出门,门口的侍卫紧跟而上。
来到行猎的谷口,已经有许多人等候在那,清一色全是戎装铠甲,各大家族的在职武将及待招的贵族子弟全数到场,就连两位王子也已就位。二王子世昌一见到丽娜与尹志斌出现就显得十分高兴,喜笑颜开地奔了过来,倒是大王子世隆,看丽娜的眼神有些怪异,好在旁人都在相互打招呼或闲聊,没人注意到他的目光,他那不为人知的心思自然也没人发现。除了这些需要参赛的人,还有一些世家的小姐和年幼的公子也聚集在一旁,其中有些相熟的见丽娜一行人的到来,便也过来打招呼行礼,尹家的几个女儿和杨家的几位小姐也走了过来。
由于尹志斌要参赛,一入场便被杨家的几兄弟和尹浩叔侄几人拉走了,他不得不冲高志祥几人使眼色,示意他们好好照顾丽娜,自己才与众人上马准备去了。于此同时,一身戎装的南诏王和蒙氏宗亲也到场了,各自准备好后也到了众参赛者身旁。南诏王看着眼前这些年轻的世家子弟,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的,不由赞叹道:“还是年轻好啊!看这些孩子多有活力,伽宇,阿泰,咱们可是老啰!”
“王兄正是年轻力壮之时,哪有显老。”蒙伽宇说着,指了指杨家和赵家的几位中年男子,笑着取乐道:“几位异姓兄长都在,哪里轮到您说老了。”
“大诏,比起老臣几兄弟来,您可是年轻多了。”杨家的几位长者适时出声。
“是啊!是啊!大诏还年轻,要与这些孩子们多多亲近,也好教导他们,好让他们多长些见识。”
就在大伙拍南诏王马屁的时候,一旁的传令官已经挥舞着旗帜大声提醒众人进入预备状态,而一名高大魁梧的彝家勇士正提着一面大锣走到队伍前边不远处,另一名勇士则在一旁的案桌上摆上香炉插香准备计时。待一切准备就绪,只听一声震耳的铜锣声响起,鸣炮开拔,数十骑人马便齐齐向前冲去,不一会儿全隐入了茂密的丛林。随着一路尘土飞扬,两旁小道上围观的人都挥动衣袖退回场内,个个灰头土脸的狼狈至极。
不一会,尘土散去,前方的丛林中传出急促的马蹄声,伴着嗖嗖嗖的箭雨之声,动物的嘶吼及鸣啼不时传来,想必丛林内的动物已是四面楚歌、性命堪忧了。
才刚过一会,就有侍卫从林中跑出,提着一只幼鹿匆匆扔进场内的一个竹筐内,又匆匆返回了丛林中。众人上前一看,竹筐边上写着一个‘青’字,而箭杆身上也刻着一个‘青’字。再往旁边看去,每个竹筐都写着不同的字样,应该是参赛者的名字,而前排写着‘迁’、‘黎’、‘斌’、‘浩’、‘杰’等字样的,一看就是尹家几叔侄的,而‘王’、‘隆’、‘昌’、‘泰’、、‘泽’、‘宇’等字样则是蒙氏王族的。
又过了一会,陆陆续续的又有几名侍卫提着猎物飞奔而来,又匆匆而去,许多筐内已经多了不同的猎物。丽娜好奇地张望着,猎物最多的是‘斌’和‘青’的,前者应该是尹志斌无疑,可那个‘青’是谁呢?居然与尹志斌不相上下。随着时间的飞逝,每个竹筐里几乎都有了猎物,‘斌’和‘青’的依然是最多的,除了鹿、麂子等外,更多的是兔子、山鸡一类。丽娜早就听段毅讲过,动物体型大的出除了猛兽外,越大越好猎,而体型越小越灵活,也不容易猎到,看来这个‘青’的本事不小,是个劲敌。
突然,丛林中传出兵器相交的声音,马蹄声逐渐混乱了起来时不时还传出人的呵斥声。由于许久没有人出来,场内旁观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往外看,却依旧不见半个人影,弄得大伙都十分心焦,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丽娜见留下观看的人都没有离去的意思,便四下看了看,对身后的几人道:“这里什么也看不到,不如咱们上山顶去试试看发生了什么事,或许上边视线会好些。”
身后几人点头应允,郑瑞譞安排的侍卫是随身保护的,自然会听从丽娜的吩咐,于是一行人便快速向山顶奔去。场内有些聪慧的,见状便紧跟而上,随着丽娜等人向山顶奔去。
丛林内,一些黑衣蒙面人围住了尹志斌将他堵在一处山坳里,四面除了沟壑就是绝壁,插翅难飞。黑衣人约有二十几人,有的手持兵器,有的持有弓箭,个个蓄势待发,将尹志斌围得水泄不通。即使身处险境,尹志斌依旧面不改色,他冷笑一声,斥道:“王家就这么沉不住气,也不怕被大诏查到?真是好大的胆子。”说完,他将手中的弯弓往马背上一挂,忽地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来。
“上。”为首的黑衣人低喝一声,举起手中的狼牙棒向尹志斌挥去,他身后的几人也同时手持兵器或砍或刺,或拉弓射箭,齐齐向尹志斌攻来。
尹志斌向后一仰,先躲过两支箭矢,又挡开一个黑衣人刺来的一剑,接着便飞身而起,落到黑马风影前方不远处。这匹马随他出生入死多次,他可不想爱驹受伤,只有离开才能避免它受到黑衣人的攻击。黑衣人见他躲过箭矢,又再次将他围住,依旧四面八方围攻过来。许是尹志斌的铠甲材质好,几次刀剑砍到护臂和肩头时只见火光四射,却难伤尹志斌分毫。眼看黑衣人步步紧逼,所处境地又十分凶险,尹志斌一时无法脱身,心下不由焦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