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过赵家所有的长辈后,新郎郑瑞譞很快便迎来了作为白家东床快婿的挑战。
在白家的婚俗里,新郎要单独吃完一桌喜宴才能入内堂去接出新娘子,这既是体谅新郎一路辛劳,也是考验新郎的忍耐力和教养;因为,一般情况下,没有忍耐力和教养又差的人,往往会在吃喜宴这一关便忍不住发作起来,也就给了女方及时悔婚的借口,避免新娘子嫁入夫家后受委屈。看着院中单独为自己摆上的一桌子喜宴,以及周围的赵家家人及亲朋好友,和围观看热闹的众多宾客,郑瑞譞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俊美的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来。此刻,他终于明白了那些身为白家子弟的同僚为何劝他出门前要空着肚子,赵乾甚至还提醒他身上带几枚酸的果脯,原来都是为了这一刻啊!
新郎独享的喜宴,由十二个荤素搭配的菜组成:一是金鸡,寓意大吉大利;二是水煮鳜鱼,意为富贵吉祥、年年有余;三是百合肉团子,象征百年好合、团团圆圆;四是酥肉,表达的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五是粉蒸肉,寓意相互倚靠,共同扛起一片天;六是千张肉片,含义是甜甜蜜蜜、幸福美满;七是······
郑瑞譞内心忐忑,在经婆示意下坐到了桌前,见周围的人群都一脸看好戏地盯着他,原本白净的俊脸立刻红了起来。他正奇怪面前为什么摆着一个特大的银盘时,就见经婆在婢女的伺候下用象征驱邪的绿蒿草洗干净手后,直接扭下金鸡的头、鸡爪、腿和鸡翘放在银盘里,口中念念有词:“吃金鸡,大吉又大利,鸡爪抓四方,抓财又抓官,腿走千万里,亨通行天下,有头又有尾,通窍明事理。”
郑瑞譞拿起筷子,却见另一位经婆也用绿蒿草洗过手,来到桌前为他取鱼,嘴里也是念念有词:“吃鳜鱼,一生富贵到白头,恩恩爱爱无闲愁。”话音落,两位经婆便退下,换了两名婢女上前伺候,一边催促郑瑞譞开始动筷子,一边好心地提醒道:“郑郎,鸡和鱼都不能吃断骨头,要完完整整地吃干净了摆出骨架来,两位经婆还要用骨头占卜看卦。”
“啊?骨头?不能断?”郑瑞譞一听,完全傻了。虽说他是文武双全的公子哥,可也是军营里训练出来的,吃饭讲的是速度,哪里有细嚼慢咽的功夫,连骨头带肉的东西居然要他不能吃断骨头,想想他就有些头皮发麻,心里有些慌乱。
围观的人一见他这模样,知道他是被难住了,便哄堂大笑起来。两个婢女见状,也抿嘴偷笑了起来。其中一个见郑瑞譞迟迟不敢动筷子,便借倒酒之机对他低语道:“郑郎莫慌,这是风俗,要的只是经婆嘴里的几句吉语。”
“多谢。”郑瑞譞对那婢女报以一笑,开始动了起来。
一会后,郑瑞譞终于吃完了银盘里的东西,并将吃出来的骨头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子两边。若不是亲身体会,他还不知道鸡头里能吃出那么些形状怪异的骨头来,竟然有像一对鸭子的,还有像旗子的,还有······两位经婆见他已经摆好了鸡骨头和鱼骨头,便各自上前查看,不一会便向赵家家主和夫人贺喜,说了一堆吉祥话,也得到了赏赐,然后谢过并退了开去。接下来,两名婢女又开始催促郑瑞譞各种菜都尝了一些。
丽娜在人群里一直关注着郑瑞譞,见他只随意品尝了些东西后便面露难色,知道他是饱了,估计已经吃不下多少了,便也替他急了起来。她四下张望了一下,在一旁看热闹的人群中发现了赵琦、赵泽和杨忠信、尹珏等人的身影,不由计上心头。
郑瑞譞还在孤军作战,眼见一碗木耳下了肚,他真是吃不下了,不由得苦笑叹道:“早知道就该从昨日起饿着。”
“郑郎,继续。”婢女笑吟吟地又递给郑瑞譞一盘百合肉团子,说道:“吃了百合团子,夫妻百年好合,团团圆圆。”
“额······”郑瑞譞无奈扶额,低声问道:“我吃不下了,吃不完会怎样?”
“这······白家人的规矩,新郎必须吃完这一桌喜宴,特别是那一盘酥肉,意义非凡哦!”婢女有些担忧地看了看郑瑞譞,又看了看桌上那盘丝毫未动的酥肉,解释道:“有十二个,意为此后的每年十二个月里,郑郎与小姐和和美美,情意绵长,不分彼此哦!”
“竟然还有这种说法?”郑瑞譞郁闷极了。
就在丽娜犯难之际,赵家的一个少年笑着叫嚣道:“迎亲的人不能帮新郎。”他的话音一落,人群中便传来了附和声,都不许郑家来迎亲的人上前帮忙。姑娘们见郑瑞譞被家族中的弟兄为难,乐得偷笑不止,长辈们也是乐呵呵地看着一众儿女们戏耍郑瑞譞,对他的忍耐力和教养十分满意。
“迎亲的人不能帮新郎,那么就是说今日来的郑家人都不能帮郑哥哥啰?”丽娜抓住那个少年的疏漏,及时出口问道。
“对,”那少年得意地笑着说道:“无论男女老幼都不行。”
“哦,明白了。”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这是什么意思,就听到她快速地喊道:“赵琦、赵泽、尹珏、杨忠信,都出来。”
被点到名字的几人面面相觑,无奈地走出人群,一齐向丽娜行礼道:“见过公主殿下。”
“不必多礼,你们快来帮郑哥哥啦!”丽娜说完,上前就将几人按到桌前的凳子上,不由分说地往他们手里塞了筷子。
院中所有宾客见状,都有些哭笑不得。白家人有这种婚俗没错,以往也有陪同来接亲的人帮助新郎吃完一桌菜的,只是赵家的许多子弟都认识郑瑞譞,有意要逗弄他,才想出这个不许郑家人帮助他的点子,没想到就这样被丽娜给解决了。眼见丽娜将菜平分给几人,几人都苦笑着动起了筷子,只是,那盘酥肉被推来推去,谁也不肯接。
“怎么?这酥肉有问题?”丽娜奇怪地扫了几人一眼,毕竟是大婚的喜庆日子,赵家的人再恶搞也不会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情来,应当是自己多心了。想到这,她往人群里又看了看,想再找几个相熟的人出来。
众人似乎猜出了她的意图,立刻都往后退开了些。随着人群中传来的嬉笑声和喧哗声,那名刁难郑瑞譞的少年又适时叫道:“长和公主,你别看了,谁都不会帮你的,那盘酥肉必须得新郎自己吃完,还得一口气吃完,中途不许停歇。”
“这又是什么说法?”丽娜不解地问着,正在努力吃着百合团子的郑瑞譞也好奇地抬头望向了那少年。
“一年十二月,一口气吃完才能顺顺当当的过完一整年。”那少年再次得意地笑了,调侃道:“这种事谁能代替?要和阿兰姐姐一辈子走下去的可是他吔!”
丽娜和郑瑞譞一听,顿时傻眼了。郑瑞譞看着那盘只吃了两三个的百合团子,问道:“你们谁愿意帮我再解决掉这一盘?”
赵琦等人一脸无奈,倒是赵泽比较厚道,摸了摸已经鼓起的肚子,放下已经解决完的第二个空盘子,叹道:“每人都吃点,能解决多少就多少吧!”
“也只能这样了。”杨忠信吃着那盘分到的千张肉,油腻的味道令他难受地摇了摇头,他一边努力地继续奋战,一边对丽娜道:“公主,你是故意整我的吧?这盘菜油腻得很,一盘就够我撑的啦!”
“额,随手拿的,真不是故意的。”丽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四下看了看,从一旁的点心盘里取出几枚略带酸味的青梅果脯递给杨忠信道:“吃点这个,可能会好受些。”
杨忠信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吃了。众人见他酸得皱起了眉,又赶快夹肉去吃,都忍不住笑开了。同桌正与食物奋战的几人见状,都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只是,此刻的杨忠信没有半点优越感,反而是觉得被丽娜坑了。
郑瑞譞感激地冲丽娜点了点头,还没放下筷子,两名婢女已经为他将那盘酥肉准备到了面前,并笑呵呵地再次叮嘱道:“郑郎,记得一口气吃完,中途不许断哦!”
郑瑞譞奇怪两个婢女为何如此反复交代,却不想再次举筷时才发现了不寻常之处:酥肉居然是一个接一个用线串起来的,满满一盘酥肉夹起来就是一根怪异的长线。郑瑞譞顿时呆愣当场,还未问出口就听到四周传来了齐齐的叫喊声:“吃酥肉,福泽厚,郑家郎,快品尝,同生死,共荣华,此生莫负赵小娘。”
赵琦等人见郑瑞譞似乎被吓到,一脸的不可置信,便都笑了开来,尹珏更是笑得直拍桌子,就连丽娜也是哭笑不得,一脸的尴尬。不用说,周围的人见新郎犯难,也是笑得前俯后仰,乐不可支。
终于,有了赵琦、尹珏等人的帮忙,郑瑞譞很快便顺利地完成了任务,一路闯关到了赵玉兰的闺房。在经婆的指点下,二人一起拜别了赵家长辈,最后便由赵泽背着已经蒙上红盖头的赵玉兰出了赵府,上了郑家迎亲的马车,热热闹闹地打道回府了。
尹志斌和尹浩等人来到郑府时,郑瑞譞与赵玉兰已经拜过堂,由经婆引领着送入了婚房。白家的婚俗结束后,媒婆开始了汉家的婚俗礼仪,夫妻二人坐在铺满干果的婚床上接受了大家的祝福,又在大家的见证下同饮了交杯酒,郑瑞譞才出了婚房去给众宾客敬酒答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