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你说什么?”洛天扬扳直她的身子,“含春草是什么东西?”
凤千舞浑身剧烈地颤抖着,“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吃了含春草的人可以制造出怀孕的假脉象,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骗我?”
其实,原本不是这样的。
原本,她应该是和和气气地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再说明既然他们已无关联,就应该就此分手。然后再找个机会离开这里,另觅回到现代的方法。而不是在这里大呼小叫,仪态尽失。
她渐渐冷静下来,把他按在她肩膀上的手指一根一根拔开,直视着他的眼睛。“罢了,既然我没有怀孕,那么我们之间再无瓜葛。”她快速地转过身冲了出去。
留在这里,只会令自己更难受而已。
洛天扬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有些怔忡。他扫了一旁的苏瑾一眼,然后追了出去。
“洛哥哥,千舞姐姐怀孕了呢。”
“小瑾自幼学医,不会弄错的。”
“姐姐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脾气暴躁?”
“姐姐的胃口是不是变得很好?”
“那就没错了。姐姐绝对是怀孕了,不信你可以找个大夫瞧瞧呀。”
原来,原来,这一切都是苏瑾布的局。
苏瑾面无表情站在原地,双手紧紧暗握成拳。
被发现了吗?
那也没关系。洛哥哥,只要能让她离开你,我什么都可以做。
即使,一切早就脱离了我的布局。
凤千舞漫无目的地跑着,不管路旁的百姓的眼神如何怪异,也不管要跑去哪里。百花节的街市本是热闹非凡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越跑,街上的行人就越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最后她竟然跑进了一个树林子里。
她扶住一根竹子喘着气,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心要是蹦出来,是不是就死了呢?死了好啊,死了就不用再为凡尘俗世而伤心了。只是,伤心?她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竹子。
为什么要伤心?
由始至终,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气些什么,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她气洛天扬骗她吗?不,她在现实中不知受过多少冷眼,被骗了不知道多少次,又怎会在乎这一次?
那她气苏瑾一直缠着洛天扬吗?可笑,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生气?
那她到底在气什么?
她到底在气些什么?
脑子忽然痛了起来,好像有尖锐的东西不断地在搅来搅去,让人从心底里涌出一种战栗。
好痛……好痛……好痛……
凤千舞痛苦地揪着头发,把头皮扯得生疼。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么……疼?
她身子一软,失去了意识。
“姑娘?姑娘?”
耳旁是软软绵绵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舒服。
“姑娘,你快醒醒……”
好吵……虽然这声音很好听,但是怎么这么吵?
“姑娘,我看到你的睫毛动了诶,是不是醒过来了?那快点睁开眼睛吧……我妈快回来了,看到我捡个人回来又要骂我了……”
凤千舞勉强睁开了眼,她故意眯起眼睛,以免被刺眼的亮光闪花眼。
意料之外的是,入眼处却是一片昏暗。
守在她旁边的人叹了口气,凤千舞这才注意到这原来是个不过十六岁的少女。
少女见她醒来,语气已不见方才的焦虑,反而带了点兴奋。“姑娘,我看你穿着一身衣裳,是不是穿越来的?哎哎,能不能告诉我你那里是什么朝代?”
“我……”凤千舞还有一点头痛,只是也明白过来眼前是一个沉迷于穿越小说的孩子。为了避免连带出其他祸端,她只好撒谎道:“没有的事。我……我只是拍古装戏太累了晕倒而已。”
少女果然有点失望,只是忽然又像记起了什么似的,一拍大腿,然后手忙脚乱找到纸和笔递到她眼前,满脸希冀道:“拍戏?那你一定是明星喽?这样也好,给我签个名吧?!”
凤千舞抚着额角的手顿住。
如果这是在漫画里,她的脑后一定还会出现三条黑线。
她也不知道自己签了什么乱七八载的东西,当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签得神鬼不识、人神共愤。又磨蹭了一会儿,那少女说怕她妈妈骂她多管闲事,所以很不好意思地把她请出了家门。
还好,她换上了那个少女给的衣服,此番走在街上才不至于引人注目。
没想到,就这样就回到了现代。
街上霓虹闪烁,万家灯火的点缀使整个城市亮如白昼。不时从灯红酒绿的酒吧里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歌声与马路上的喧嚣一起向她袭来,有一种久违熟悉而陌生的错觉。
在古代呆了快一年了,在现实中却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踱着步,沿着记忆中熟悉的路线,回到了那沧桑破旧的,她以前在这里住的商品楼前。
恰巧房东提着一包垃圾从楼道里走出来,见是她,脸色马上生动了起来。
“我说小舞啊,你这一个月去哪了?还有,你房租快到期了吧?”
“房租?哦……那个,再缓几天吧?我一定会交的,一定……”她一边应着,一边快速地闪过房东往楼道里窜上去,避免继续被房东逼问。
现在的她哪来的钱交租?
能拖就拖吧。
钥匙在当初登山的背包里,早就不知所踪了。好在门前那棵仙人掌还埋着备用钥匙。
屋里有一股尘封的霉味。凤千舞捂着鼻子打开窗透透气。夜空上的星星微弱地闪烁着,真难得,在这大都市里,竟然还看得见星星。
以前妈妈总喜欢抱着她在窗口上看星星。即使夜空一片黑暗,妈妈也看的很开心。妈妈没犯病的时候曾对她说过,星星是永恒的承诺,因为即使它被浮云遮挡住了,它也还会在那里,不会改变。
对了,很久都没有去看妈妈了,不知道她不在现代的这一个月,妈妈过得怎么样。
医院。
“请问,原本住在306房的凤轻芸呢?”
一大早地,凤千舞就赶来精神病院探望母亲,谁知道到这一看,却是人去楼空的景象。
“凤轻芸?对不起,我是新来的,要不我帮您问一下我们护士长?”
年轻的小护士被她焦急的神态吓坏了。
“好好,快点你带我去找你们护士长,快!”
护士长是认得她的,因为见她对母亲一片孝心,以往都会特别关照一下。
“小舞啊,这件事,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你知道你母亲的病情向来阴晴不定,治疗效果也不大理想。你们家的背景也的确很特殊……我只能说,节哀顺变。”
“半个月前,传来你父亲结婚的消息。媒体大肆报道,说这个辉煌了大半辈子的花花公子终于愿意安定下来云云……我们已经极力隐瞒,但是,你母亲还是知道了。”
凤千舞已经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
“一天夜里,她偷偷爬上了顶楼,我们的警卫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护士长后来还说了什么东西,她完全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自己浑身都使不上力气,然后也不知道怎么样子回的家,脑子里混混沌沌重复着一句话:你母亲死了……
她想笑,死了?
死了就死了吧。
反正她的母亲从来就不快乐,死了倒是种解脱。
死了好啊。
活着痛苦,死了痛快。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到死都还是为了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有什么好?自私,风流,无耻!这样一个男人,值得吗?!
为了这样一个男人,你就这样丢下一直都在你身边的女儿吗?!!!
疯了,真是疯了!
她倒在床上,双手死死揉着身下的床单,压抑的笑声逐渐明朗。
真是太好笑,太好笑了。这一定是一个冷笑话。
唇角有点湿湿的,是什么?哦,眼泪吗?
一定是这个冷笑话太好笑,好笑得她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接下来几天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了些什么。只记得白天的时候,屋子里亮堂堂的,晚上的时候,屋子里就黑漆漆的。
房东来敲了几次门催交房租,好像还烙狠话说再不交就把她扔出去。
随便吧。
反正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一身潇洒,扔出去也挺轻松的。
电话也好像响了几次,有一次她无意中按了免提,是电信催交话费的。
靠,这年头怎么老向人要钱啊。
趴在床上,她再也睡不着了。她混沌的这几天,脑子里有时会无意识地闪过一些画面,却消失得太快,她来不及去捕捉,在这些时候,心跳的律动总是很奇怪。她莫名其妙有一种预感,冥冥之中,总有一些东西是不能逃避的。
肚子适时响了起来。她起身想找一点吃的,一阵眩晕袭来又倒了回去。
她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后知后觉得想起,屋里好像也没什么吃的了。
要不,出去买吧。
她再度起身,对着镜子打扮一下,乍一看却呆住了。
面黄肌瘦,眼神呆滞,头发散乱……
这个女人是谁?
好几天也没有洗澡了吧?该不会连水也断了吧?
谢天谢地,在中国的这个城市,水厂还是挺人性化的,水还没有断掉,可惜南方电网就没这么仁慈了。
凤千舞摸黑洗了个澡,胡乱拾掇一下,拿了钱就出了门。
几天都没吃东西了,饥饿的感觉一上来就像成千上万的蚂蚁啃噬着心房,非常不舒服。
她在路边一家面馆一口气吃了五碗大碗粉,还是感觉不到饱,又跑到外面小食街上吃了很多东西,这才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回家。
已经很晚了。一路上不断有打扮花哨的陌生青年向她吹口哨,她置若罔闻,继续向前走。
只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只是眨了一下眼,背景却从浮华的都市一下子转换成了古色古香的古代?
提着宫灯的丫鬟看见是她,惊得马上扔了宫灯,大呼小叫着跑去上报王爷了。
她一下子还没怎么反应,熟悉的气息就已经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