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开脑袋轰的一下，像一个毫无准备的守门员一回头对方前锋抽射的足球已经飞到面门。下一个瞬间张开想起来了刚才的心理既视是怎么发生的了……认识陈丽的时候她也和自己说过，她是个记者。
“她……叫……陈丽，她是陈丽”张开颤抖着喃喃自语，反而把吴培宁给吓到了。
“她多大岁数？”张开忽然抓紧了吴培宁的肩膀急切的问道。吴培宁真的吓到了，慌乱的说，“她自己说自己30了，但看起来没那么大……张先生……你弄疼我了……”
张开意识到自己失态的有点过分，急忙放开无意识捏紧吴培宁双肩的手。
“对不起……我想…我……”张开想起来2018年陈丽说过比自己小5岁而已，不过看起来也就27、28的样子。
张开也顾不得别的，颤抖着拿出一根烟点着，用浓烈的尼古丁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吴培宁很慌乱且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年龄比自己还小的张开，搞不明白为何他会对陈丽的名字有如此大的反应。
“对不起……请问，你有她的照片吗？”张开抽了几口烟后，稳定了心神，问吴培宁。
吴培宁表情有些复杂，不知道是在矛盾还是惊讶。
“对不起，我失态了，因为我一直在找一个朋友，也叫做陈丽。你别误会，我找这个陈丽只是普通朋友，但是有些重要的事情想要找她求证而已。当然也许只是同名……”张开担心吴培宁又莫名的误会，弱弱的解释了一句。
“你稍等”，吴培宁低声说了一句，然后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钱包，从里面拿出一张拍立得照片递给了张开。
张开接照片的手都在颤抖，在这瞬间根本无法清晰的辨别自己真实的想法。是或者不是……期待和恐惧并存。
拍立得照片的颜色还算鲜亮，不过也看得出一些时间的痕迹。照片里是两个女孩穿着冬装，带着围巾帽子，张大嘴笑着。背景是在夜晚，着灯的楼影有些虚化亮，看不清具体的细节。拍立得的闪光灯起到了良好的美颜效果，但还是很清楚的辨识出比较靠近镜头的就是吴培宁，而旁边的女孩……就是陈丽。和张开记忆中的陈丽一模一样。“这是99年元旦，我们一起去淮海路跨年时拍的…………她是你的朋友吗？”吴培宁在旁边补充着照片的背景，同时也想从张开嘴里得到一个肯定或否定的答复。当你的重要的人莫名失踪，如果有任何一点可能的线索，你一定也不会放弃，就像现在的吴培宁面对张开。
猜测得到了验证，推断有了实锤。张开现在内心反而平静了，从2018年上半年认识的陈丽，到2000年长沙火车站坐在车厢里的陈丽，再到1999年和吴培宁在一起的陈丽。这三个陈丽不论是不是一个人，但她们千真万确的拥有同一张脸。
“她……我的确认识她，至少这张照片里的这个陈丽，是我认识过的那个女孩”张开对着吴培宁的眼睛说。
“不过你刚才说警察说这不是她真名？……但我也只知道她的这个名字。不过，警察是否有用她的照片去做人脸比对吗？”虽然2000年人脸识别还未普及，但如果真的是合法公民，人脸信息还是会在公告的系统中录入的。
“警察只查了租房登记的身份证信息，说身份证的号码和名字属于乾县的那个陈丽，也看过她的照片，但可能因为不是大案，所以应该没有去做你刚才说的东西。”吴培宁很好奇张开是如何认识陈丽的，所以沟通的意愿格外的高涨。
“所以龚家少爷让我来工作应该只是个幌子……你才是最想见我的那个人吧？是因为陈丽吧”吴培宁不傻，很快就联想到这次行程的真实目的。
张开思索了一会说到，“不管你信不信，这次见面的确是我要求龚家安排的，不过我在见你前，根本不知道你和陈丽的事情。”张开的表情很认真。
“那就是因为陈丽冒充我的身份和你在网上聊过天？能告诉我是什么时候的事吗？你们大概知道她在哪里吧？”
如果吴培宁就是那个曾经在网络上和自己聊过天的人，如果她就是天涯那个无知而全能，张开会毫不犹豫再次和她全盘脱出自己的经历的一切。但现在这个吴培宁，就是一个无辜牵连进来的女孩，被那个神秘的陈丽牵连进来。而牵连进来唯一的原因，是她的梦！？张开忽然反应过来，刚才吴培宁并没有详细说这个梦。
“我可以回答你的一些问题，也许非常有限，因为现在很多事情我也蒙在鼓里……不过在此之前，可否麻烦您先和我说说你的梦。就是你告诉过陈丽的那个梦……”
吴培宁看着张开的眼睛，眼神清澈而坚定，似乎内心权衡一番之后，开口说了起来。
“我连续大概一个月，做同样的梦，看过心理医生，说可能是因为轻微的抑郁，伴随着焦虑。后来也做了些对应治疗，但效果不大。在我和陈丽成为室友之后，这个梦就越来越少，之后三年多都没有再做过这个梦了……不过我依旧还能清晰的记得。”说到这里，吴培宁停顿了一会，似乎想起非常不好的东西，脸色变的极其难看。张开知道她应该完全不想再去回忆那个梦，非常愧疚揭开了这个女孩尘封三年的伤口，可是为了寻找真相，两个人都顾不得那么多了。
“你看过万花筒吗？”吴培宁忽然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额……当然”
“我的梦里，我就是在一个巨大的万花筒中，或者说整个世界都是一个万花筒。明明四周都是黑暗，但同时却又五彩斑斓。整个空间就像一个多棱镜，这个描述还是陈丽教我的……而我既在棱镜当中又在棱镜外面，四面八方都是我自己但又不是我，她们表情狰狞又或者慈眉善目……她们从四面八方不断的向我扑来，越来越近可是却一直无法到达……我在梦里似乎可以在一瞬间洞悉所有的我的念头，然后在下一个瞬间，所有的我都会痛苦，我就是她们，但她们不是我……”
张开有点纳闷……这个梦和“无知而全能”描述的那个梦没有任何相关的内容……但为何吴培宁刚才听到自己描述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意外。
“就这样？”张开看吴培宁停止了叙述。
“我和陈丽说过这个梦，她说我的记忆一定被改过了……然后还拉着我一起编了……你前面说的那个梦……”
“那个梦是你们一起编的？？”张开早知道那个梦有点假，不过没想到是这两个姑娘编的。
“陈丽是个记者……平时也自己写写东西，说我的梦启发了她，她要写个故事，然后就拉着我以前编的……”
“所以刚才我描述那个梦的时候，你的反应是因为只有你们两个知道这个梦是编的对吗？”
“恩……是的。”
“但我不知道如果是她的话，她为何要和你说这个梦……而且还说了那个暗号……，请问，她是什么时候和你聊的？”
“5月5日，而且她还说让我去上海找她，或者说找你”，张开回答道。同时也想到，如果那天网络对面那个人真的是陈丽，她为什么要让自己去找吴培宁？难道她想要暗示自己什么吗？吴培宁真实的这个梦的确很精彩也很费解……可这又会有什么关联呢？
“所以你说她应该还在上海？”吴培宁急切的问道。不过这个问题张开也没法给出答案。
“还有……你和她在网上聊天的时候，你并不知道她就是你认识的陈丽吧？”吴培宁的问题层出不穷。
而张开的脑子却早已乱成一团。吴培宁看到张开神情呆滞，表情沉重。也只能暂停提问。对于她来说，找到陈丽或者陈丽的一些线索成为她眼前最重要的事情。而眼前的张开，就是可以帮助她的人。
张开之前在5月5日的火车上找陈丽未果，就猜测过她可以和自己一样，可以清晰感知到重启的发生并自我选择行动。而“无知而全能”的现实沟通同样是发生在另外一个5月5日。所以如果这两个陈丽是一个人，基本自己对于陈丽的猜测就坐实了。
再深入一步，无知而全能就是吴培宁的室友陈丽，那么陈丽1997年的时候就在上海，1999年离开。再加上2018年的陈丽，如果这三个陈丽都是同一个人，排除掉不老不死的可能。剩下唯一的可能：陈丽就是一个时间旅行者。
她旅行的目的应该不是为了体验观光，必须还有其它更重要的目标。可是顺着这条逻辑，人马座的战争并未爆发？那么长沙星，简仪，龚家，共工佩这些又指向何处？不过也不排除，吴培宁认识的陈丽可以主动的引导了那个杜撰梦的走向，很有可能是真真假假掺在了一起。
5月5日的重启日已经过去8天，而最接近陈丽的线索都发生在这一天，难道要再重启一次回到5月5日？如果这样，这一切都需要周密的安排才有可能，并且是龚家百分百支持和配合的基础上。而重启发生后，同样会面临谨慎的龚家再三的验证。
张开深入思绪中，已经忘记了旁边的吴培宁，直到龚星玉走进了房间。
“张开！你干嘛呢？怎么能把人家姑娘晾在旁边！”龚星玉大声的叫嚷着，吴培宁看到龚星玉，不禁有些尴尬了起来。
张开也清醒了过来，看看吴培宁，只能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
“对不起……刚才有点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很多事情可能我现在没办法和你解释清楚。”张开对吴培宁说。
“没关系……也是我着急了，快一年了都没有她的消息，忽然有了点线索，我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两个人互相抱歉着。
“不过……张…先生，我还是不明白，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看你的年龄也不大……”
张开迟疑了一些，忽然下定了决心，“我认识的陈丽，是在2018年的上海，她看起来和你这张照片里一模一样。你有很多的疑问，我有更多的疑问……所以吴培宁，如果你相信我，请现在暂时忍耐。如果我能找到真相，或者找到她，我一定想办法让你知道。今天的事情相信对你来说很难接受，不过相信我就好。”
张开真诚的说完这些话，看着吴培宁的脸色变幻几次最终恢复了平静，知道这个女孩被自己说服了。不论要不要重启，她短期内应该都不会在去钻进陈丽失踪的牛角尖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可否一会给龚少爷那张拍立得?或者还有其他更清楚她的照片，我相信龚家在这方面可以有资源帮我们的。”张开最后补了一句话，声音放大，既说给吴培宁，也说给龚星玉。
“龚少，你是来找吴小姐说工作的事情吧？那我就不打扰了，我们聊好了，接下去轮到你们，我还有点急事，我先撤了”张开接下去迅速把事情转给了龚星玉，冲着吴培宁点头示意，吴培宁坚定的重重点了点头。张开拍拍傻兮兮站在门口的龚星玉肩膀，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当晚入夜，张开找到了龚天奇。表达了自己出一趟远门的意愿。
“小张，我不是要限制你的自由，不过最近好不容易有点研究成果，我还是觉得你在我们家里，我心里才安定。”
“龚叔，我也没那么快离开……今天和吴培宁的见面，居然引出了一个我完全没有在这条线索上考虑过的陈丽……”张开和龚天奇单独说过有关陈丽的事情。
“所以无论如何我必须去一次陕西。有可能的话……我可能会开启几次重启……”
“共工佩出问题了？”
“哦哦，暂时没有，而是我觉得5月5日当天还有很多的线索，对我而言需要重新去寻找。”
“那……”龚天奇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
“龚叔，所以我说我短期内不会出发，至少要等到勤康这边有第二阶段的成果，而且我们大家都可以确认重启后可以迅速再次开工之后，我才会实行重启。而且相信我们可以找到非常稳妥切有效率的方法。”张开难得憨厚的冲着龚天奇笑着。
西安，乾县。张开要出远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