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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5)逃离

从宿舍逃出来,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陌生同学,张开轻松了很多。未来的工作压力和资深单身狗的张开,早就塑就了在工作之外自己独处的状态。尤其是遇到一些重要的问题和情况,更需要一个人去弄明白而不是求助。张开这个老灵魂深切的明白求人不如求己的道理。

张开晃荡着走向了1.5食堂,那里消费略高,自然人也会少点,而且遇到记忆中熟人的几率也会很低。至少当年张开基本上没和朋友们去过1.5食堂。

走进食堂,当年看起来奢华精致的装修现在在张开眼里略显得土气。但同时张开心态瞬间变好,有一种暴发户重归故里显摆的精神苗头迅速壮大。张开也没有很夸张的消费,点了两个菜,加了一个啤酒,选了个靠窗的座。

学校之前一直是有啤酒买的,后来非典期间因为封闭校园怕人喝酒闹事,食堂和超市里才禁止酒类销售,张开有一种成为先知但却无人分享的悲悯。

迅速吃了几口菜,灌了大半瓶啤酒。张开思维终于又稳定了下来,偷摸的点了根烟。学校食堂禁止吸烟,但这1.5食堂经营方式更像外面的餐厅管理略松。而且这个年代,全面室内禁烟并没有推行,再加上已过饭点,学生不多,也就没人注意这些细节。

张开从钱包中抽出刚才写了信息的纸,就像站在会议室的白板前帮客户整理思路。多年工作习惯让张开非常依赖于通过书写来整理思绪,张开右手持笔,拿着烟的左手搭在窗外,侧头看了下食堂的大钟重重的写在了纸上:2000年5月5日 12:55。

疑问点

1,“重启日”为何在今天?这个日子有意义还是随机?

2,这个重启bug会结束吗?

3,如果无限循环该怎么办?(无限困在一天里,我只能选择自杀)

4,我可以延长重启的时间吗?

5,为何会有稍许差异?bug的bug?

6,我是否可以观察记录在重启时间内所有看到的人物和细节?

7,该如何记录?光靠记忆可以无限累积吗?(早知道去学习构建记忆殿堂的方法了)

利益点

1,孤独的永生(无限重启前提下(手绘笑脸))

2,每天都可以挥霍900多块(但需要去一次王城提现)

3,这一天不怕做错任何事情(自杀还是暂不尝试,除非我奔溃)

4,我不会担心变胖

5,应该还有很多……

写到这里,张开看着凌乱的笔记,突然发现这些利益点同时也是绝望,无边的绝望。当自己记忆无限累积,而人却永远停留在一天,除了疯狂和自杀。似乎再也没有任何可行的办法,所有做的事情都是完全的白费。就像“前天”胳膊肘的伤口都能复原,眼前的这张纸也终究过不了今晚,明天也许可以继续坚持书写,但后天呢,大后天呢?

张开毫无素质的把烟头丢出了窗外,把信纸揉成了一团。想了想还是抚平折叠后塞进了钱包。食堂里基本已经没有吃饭的同学了,虽然没有赶人的习惯,但扫地的阿姨也已经在张开脚下来回扫了三次,张开只能收拾好零碎,站起身来走出了1.5食堂。

校园中的人也少了起来,5月桂林中午的天气已经有丝丝的炎热。也许是前两天发生的事情冲击力过于强大,张开一直在应接不暇的面对各种状况,直到此时此刻安静的张开才感受到了太阳热度,潮湿的空气。皮肤开始发粘,站在太阳下一小会,额头和脊背就开始冒汗,张开拐了个弯去了食堂边的小卖部。和老板磨叽了半天央求着老板在大冰箱里费力的翻出了压的最深都快结冰的可乐。

张开刷了饭卡买单时又多买了一包七星(MILD SEVEN)。这烟要10块一包,最早张开是在某小说上看到主人公抽这个烟,很巧的是第二天就在学校食堂的小卖店看到了有卖。张开瞬间就被这个全白色包装,左侧有一道垂直蓝条的香烟迷住,在小卖店那个暗藏香烟的抽屉里,这个包装尤为突出,虽然价格也不便宜,一包烟可以吃一周的早餐米粉还有富余。但张开依旧选择只要口袋还有钱,一定抽七星,哪怕第二天只能啃馒头。

拿着可乐和烟张开朝着体育馆的方向走去,体育馆北面有一大片室外平台终年晒不到阳光,5月天坐这里最舒服。还好是5月,等桂林到了盛夏,哪怕宿舍电风扇下面都是疯狂冒汗。这块空地是大二后张开和邱博最爱去的地方,还总带着姑娘,在这里吹牛,发呆,畅想。

张开心想下午的篮球赛肯定是不去了,回宿舍要路过篮球场会穿帮,教学楼就更别提了,光抽烟这个事就够烦,只能在外面晃荡着,而且今天的张开特别的想一个人呆着。

到了地,找个台阶坐好,张开打开可乐,大喝一口,冰凉的感觉刺激着口腔和舌头,强烈的碳酸气通过上颚冲击着张开的大脑。2018年的中年张开,没有中年人的沉稳,但却有着中年人的体型,为了保证还能多喝几年酒,保证身体不至于过肥,忍痛减少了可乐的摄入。这一口2000年的陈年可乐灌下去,张开年少的肉体和发福的灵魂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一大口接着一大口,然后一个嗝冲出了喉腔,再抽一口混合味的七星,张开整个人都清爽起来。突然想起大学的一个朋友,不爱喝可乐,原因就是喝了后没法打嗝。这姑娘很多年都没见了,而目前应该就在张开附近不超过1公里的范围内。不过这姑娘最后成了邱博的女朋友。

张开的心情被可乐给弄活了,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每一天都是一样,但其实每天也都可以过的不一样。最关键没有了度量衡,每一天和另外一天不在有相对的意义。

张开完全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想运动,现在就有一场球赛。想吃饭,学校和市区大大小小的餐厅应该也可以几年不重样,800多块在桂林吃一天还是很足够,别去顶级5星级就成。还能发呆,肆无忌惮的喝酒抽烟。甚至极端点可以做点坏人坏事。这些念头随着可乐的气泡一个又一个翻腾出现在张开的脑海中。张开美滋滋的点上一根七星,顺手把还剩几根的烤烟丢在一旁。

在这个不知道怎么发生的bug里,虽然还有阳光空气有规则和秩序。但因为可以重启,而且只对张开一人可知的重启,张开几乎可以做任何不需要积累的事情。

在一片烟雾中张开眯着眼睛一个念头涌了出来:连续三天醒来的时候都有宿醉感!

第一天是2018年的那顿酒,第二天第三天都是宿舍友谊赛的局,而且每天都是12点左右醒来,这个可以参考老覃下课回来的时间。不过喝醉睡眠的时间都很模糊,分不清具体的时间段,重启应该就是在酒醉睡着期间发生的。那何不尝试下,今晚不喝酒,不睡觉,撑到天亮看看重启如何发生?

张开打消了要在学校找熟人聊天的念头,一心只想如何快速清醒度过这一天剩下的时间,直到“明天”凌晨。

张开喝完了可乐,抽了四根七星,不知道是饭气攻心还是初夏惬意的小风,张开居然困了起来坐在台阶上打了一个哈欠,心想着要不就这里坐一会,然后下午去校外找个网吧混混。

2000年的时候cs刚刚开始风靡,学校门口的网吧从真正意义上看都不算网吧。在这个还有1.4寸软盘的时代,能上网就已经万幸。网吧也都没有名字,暗藏在一个个农民房的一层,两件空屋子,不符合人体工程学的桌椅加上几台可以局域网的电脑,说是网吧,更像是黑游戏厅。

虽然如此,依旧有无数的少年挤破头皮排着队去打游戏,摸着键盘鼠标欲望比上计算机课可强烈多了。想到这里,张开又略微的丧失了欲望。网络发展的太快,对于2018年的张开来说再次回到18年前的网络初级阶段真的很难以接受。

张开坐在台阶上,卷起了身体,把头埋入双腿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无聊,真的无聊!总说要回到那个没有手机的年代,回到那个没有移动网络的年代,可是谁能想到这有多无聊!张开现在好想刷朋友圈,好想看小视频,好想戴着蓝牙听虾米。张开抱着头坐在台阶上脑海中写满了无聊二字,然后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张开醒了,像只狗一样摇晃了下沉重的脑袋。然后一声狂暴的吼声响彻了男生宿舍楼。

重启又发生了

张开醒来后的记忆还停留在体育馆前的空地,可乐配着七星的感觉似乎还停留在口腔。但他已经平躺在宿舍坚硬的平板床上。窗外的阳光微风还有走廊里众多像旗帜一样飘荡的衣服都一如昨天,从枕头下摸出的钱包里依旧还有50元的钞票,那张记录了信息和分析的信纸消失不见。

欲哭无泪的张开坐直了身体,盯着宿舍门心里开始读秒1001,1002,1003……

读秒到100秒的时候,老覃出现在宿舍玻璃门外,张开强迫自己用脑袋记录下这个时间差。没有理会进门的老覃。对张开来说,现在老覃就只是一个已经熟悉套路并且不用理会的npc。

老覃看了张开一眼,刚要张口说话,张开已经跳下床,背向着老覃说了一句:“谢谢你帮我喊到,差点被发现了,辛苦你了,我有点急事要出去,你和他们说下,下午比赛我不参加了,晚上吃饭你们去,回来我出大头”

老覃听完张开一长串的话,目瞪口呆的站在床边,广西人黝黑的皮肤配合表情,像极了黑人问号。

张开迅速的翻找到了自己的鞋,不能再穿着木屐跑来跑去,脚会疼,而且“第四天”了,张开想跑的远一点再远一点。

老覃之后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一直看着有点陷入疯狂的张开。不知道他的内心活动,也看不出他的情绪波动。哪有什么情绪,就是惊讶,非常的惊讶!

张开从大行李箱翻出一个单肩背包,那还是99年入学第一个国庆长假时一个人跑去北京旅行前买的假名牌。20块的nike,硕大的logo占据了整个背包的正面。

张开胡乱塞了几件衣服进去,装好了钱包在口袋里,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宿舍。飞奔到楼梯口的时候撞见了哼着小曲上楼的老邰,老邰正要说话,张开迅速丢了一句,“我有事要出门,具体问老覃,再见”。留下同样诧异的老邰在楼梯口发呆。

奔跑,疯狂的奔跑!

人们常说狂躁或者心理疾病都是有源头,在长时间积累并且无法排解下,会随时的爆发,现在的张开就已经在这个边缘。

校园中的人群已经多了起来,张开在人群中快速的穿行,不用去制订长远的计划,不用起关心明天的牛奶面包,张开只想逃离。

张开此刻异常的固执,在他的意识里,逃离眼前这个困住他的学校,逃离桂林,成为了唯一的目标。

学校门口趴活的出租车还在,就连司机都还是“前天”那个。张开逃命似的拉开车门卷着身体跳上后座,司机被吓了一大跳,刚想回头问一句“克哪凯”,张开已经快速的说到“王城”。

出租车行驶起来,张开没有心思在观看窗外让他惦念了多年的风景。脑袋中迅速做着下一步的计划,也许逃离这里逃离这个城市,就不会再被拉入这个奇怪的重启中。

到了目的地,张开指引司机直接将车停在了邮政储蓄门口,付了钱飞快的跑了下去。边冲向ATM机边回手从单肩包中拿出钱包掏出储蓄卡,准确的插入卡片,快速的输入密码提出800的现金,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似乎是训练过多次的一样。

但张开心里其实抖的非常厉害,就和未来每一次的重要提案一样。心里越是紧张,语言和行动却越是流畅。张开收好现金,机器退出卡片的时候张开犹豫了一下。按照习惯仔细收好卡片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但现在收不收似乎都没有意义。

最终张开还是收起了卡片,因为他突然想到之后来取钱的人看到一张储蓄卡惊喜的心情和失望的结果。张开扬手又叫了辆出租车,目的地是火车站。2000年物价还很便宜,桂林市中心的房子也只要1000一平,但机票却很贵,800块真的可能买不到什么机票。尤其网络和移动支付都还未有,买机票还要去旅行社或者民航售票点,空耽误时间。

张开选择了火车,800块硬座足以横穿整个中国。从宿舍再次醒来到张开到达火车站。也就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张开记忆上次午餐的时间其实感觉只有几个小时。但他的身体却并非如此,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张开到车站的第一时间去找了家快餐店用5分钟的时间填饱了肚子,又用了5分钟买了几瓶可乐和香烟,进入售票大厅的时候,张开抬头看了看大厅悬挂的电子钟2000年5月5日,13:34。

那个时候高铁还没有建成,广西境内的短途行程做大巴走高速的多。车站内基本都是大包小包的长途乘客,拥挤并且烟雾缭绕。没有自动售票机,没有网络取票口,只能老老实实的在窗口排队,忍受售票员不屑的表情和随意的态度。好处是没有身份证也能买票。

张开挑了个不算很长的队伍,抬着头盯着上方的列车时刻表盘算着要去哪里。首先回家这件事就算了,就算不理会重启,光路上这40多个小时的火车就已经够累的。一年体验两次,一辈子都不想在体验。除了桂林外张开最熟悉的城市是上海,其次是北京和广州,都是未来生活工作过的地方,是很熟悉,但路途也有点遥远。,广州相对比较近,也要北上的湖南然后转方向南下,记得毕业实习去广州都是在火车上过夜的。

犹豫再三,最终张开选择了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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