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往,高原一定会找个安静的地方,拿出一张纸画个天平,把利弊得失分别挂在两端,仔细衡量一番,以便得出最优的结果。
尤其是徐峰选择以这样一个方式来给他敲醒警钟。
他是了解徐峰的,嘴碎话多,可关键的时候并不擅长劝服一个人。
而且他的话像极了某些靶向药,治标也治本,不过副作用惊人。
高原必须承认,在丧失小飞的瞬间,他已经丧失理智陷入疯狂,为亲亲的儿子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付出一切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而之后他所有的注意力也都放在了破解芯片上,他从来没有关注过一个关键问题:小飞会以何种形式复活?
曾经大言不惭,哪怕高飞变成魔鬼,也一样是他的儿子。
可现在他看见了徐峰发病的可怕模样,他有些退缩了,高飞要是变成这样的怪物,那与行尸走肉有何分别?嗜血发狂,人人喊打,那才是生不如死!
“希望这玩意儿很美好,也很残酷,说实话,我很后悔让你看见它!”
徐峰的话不断在他耳畔回响,高原有些动摇,尽管他往天平的一侧添加了无数正义的砝码,可它还是飞快地倒向一侧,划向那张灿烂的笑脸。
他做不到,他不是个圣人,只是个普通的父亲。
“咔哒。”
门被推开,休息室面前的那张厚厚玻璃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两个护士推着担架车走到了他跟前,她们帮着高原理了一个光头。
黑发一簇一簇掉落,从头开始,大抵如此。
高原换上了病号服,又躺上担架车,最后被慢慢推到了手术室。
手术室里克莱德、弗兰奇早已经带着几个年轻医生等待。
等到高原就位,克莱德率先走到手术台旁,他麻利地带上胶皮手套,板着脸对他道,“高先生,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你准备好了吗?”
眼见高原点头,克莱德又道,“这次手术没有止痛剂麻醉剂,目的为了保持你意识的清醒,如果你很痛可以叫出来,我们都是医生不会嘲笑你,但你要也适可而止,不能影响我们工作。
另外,我们准备了脑神经元电波检测仪、脑电波追踪仪、脑电图机还有脑电波传感器,这些仪器非常高端,但是我必须提醒你,在这样的手术里,它们根本发挥不了作用。所以,你的反应才是最关键的。
我这样的表述,你可以听懂吗?”
“没问题。”
“那好,弗兰奇的手术会与我一先一后开始,为了防止你死翘翘,浪费我们宝贵的时间,我们还准备了充足的肾上腺素,除颤机、心肺复苏仪当然还有氧气瓶、血袋,还有一堆你听不懂的药物。
总之,在你没有完全翘辫子之前,我们不会停止手术!
弗兰奇,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弗兰奇微微一笑,八字胡显得很是轻松俏皮,“不用紧张,高先生,我这儿是个小手术,或许你的脑壳还没被切开,你的腿就已经接上了,只要你稍微忍耐一下。”
“好了,既然没什么要说的,就开始手术吧。”
话音未落,高原身上被勒上好几根强力纤维绳,显然他们不打算让高飞半途而废。
高原那条残疾的左腿在车祸中丧失了三分之二,在五年的恢复中残肢的末端已经聚集成了一团,完全失去了本来的作用,而弗兰奇要做的就是把末端重新切开,把神经捋顺接上传感器,同时在骨头与合金外肢打上合金钉子接到一起,重新发挥作用。
弗兰奇戴上了大大的口罩,他双手捧起一把医用锯凑到了残肢跟前,毫不迟疑地对着它割去,“呲呲呲······”
一阵剧烈的痛疼袭来,高飞感觉一股温热的液体开始从体内飞速流逝,他甚至怀疑用不了一分钟,身体里那点血就会完全流光,而他现在只能双手抓进手术台,咬紧牙关。
弗兰奇面对着呲呲冒血的大腿毫不慌张,几个助手立刻轻车熟路地用外接导管接上了几根主要的血管,血液最终在循环机当中完成了闭环。
另外一个助手立刻把一根闪亮的大腿送到弗兰奇的手旁,弗兰奇要做的是把大腿的神经、骨头与残肢进行无缝对接。
借助一台巨大的仪器,萎缩的神经被弗兰奇一根根剥离出来,拉长延展接上传感器,高原只觉得有无数只蚂蚁在叮咬啃噬,把他的血肉一点点拖走。
“啊……”
“嘘嘘,忍着点,这才哪到哪儿!再喊就想想你儿子!”
高原很想借助那张脸,获得一股巨大的能量来阻止这撕心裂肺的剧痛,可影视剧并不真实,此刻他大脑一片空白。
痛!
很痛!
只有痛!
此时克莱德与助手刚刚做好了准备工作,他们把一堆仪器一个个按在了高原的大光头上,直到身旁的所有仪器稳定工作,克莱德才点头示意,身旁的助手递过一把锋利的手术刀。
高原只感觉头皮一麻,好似一阵极强的风透过头皮,吹到了脑壳,紧跟着便是细腻的痛。
“嘶········”
“别急,这才刚刚开始。”
克莱德瞅了一眼面容扭曲的高原,他放下手术刀,接过开颅钻,对准事先画好的梯形四个角上开始钻洞,“wuwu······”
一阵细微的轰鸣声穿进高原耳朵里面,他此刻开始恍惚,只觉得脑袋上好像少了一大部分,伴着剧痛那是一阵前所未有的清爽,他忍不住闭上了眼。
“注射少量止痛剂,唤醒病人。”
克莱德瞄了一眼,开始拿起线状锯条在弹性钢片的保护下伸入,从一眼深入又从相邻另一眼穿出来,开始快速地锯开颅骨,他要把这个梯形颅骨完全据开,拆下梯形头骨,才能露出脑组织。
而此时,弗兰奇已经开始在大腿骨上钻洞,又用钢钉把二者连接到一起,主要的腿神经也已经与传感器相连,接到一起。
“高原,试着动一下你的腿!”
高原此刻面色惨白如纸,脸上满是豆大的汗珠,手指因为用力过猛已经铁青出血,他终于知道克莱德为什么说这是一场生化实验。
弗兰奇的话慢悠悠飘进了他的耳朵里,他虚弱地抬了抬腿,感觉一阵沉重。
“好了,开始缝合!”
弗兰奇摘掉手套,走到克莱德身旁,轻声道,“我已经结束了,先走一步!”
克莱德眼皮也不抬地据开了四条边,伸手将颅骨取下,露出正剧烈跳动的脑花。
“喂,最关键的时候来了,别开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