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雪的魔咒
灿烂的火光再次照亮了盘山寨的夜空。
晒谷场上出现了许多让官扬意外的熟悉面孔。
“官先生,莫非你已经不记得我们这些为了你的梦想劳心劳力的人了?”陈希璇一身华丽夺目的白,不管在哪里都坚决要成为焦点。既然老大低调到不行,董事又只知道游山玩水,底下的员工只好狠命高调。
“陈小姐?余先生?琳达小姐?米先生?”
永远光彩照人的陈希璇,菜鸟小余,带点中性有些彪悍的工作狂琳达,还有刘海永远盖着眼睛的米萨和几个他不认识但同样有着特殊气息的人。
“这就是我们‘想凡创造’的最佳团队梦幻A组。”陈希璇优雅地举起右手,款款走近官扬身边的杜想凡,“为了让官先生能在这个世外桃源过得悠然自得,我们这一组的人可说是呕心沥血啊!谁知道我们这位鸡婆得不行的老大,居然还要指派这种额外工作给我们!”
“你是在暗示我应该给你加薪吗?”杜想凡笑睨着她。
“哪敢呢,你才是老大啊!”陈希璇粘到杜想凡身上,伸出青葱般的食指轻轻抚上杜想凡的脸颊,啧啧有声地叹息,“瞧瞧我们老大的细皮嫩肉,虽然粗糙了不少,却是红润光泽,美丽动人,让人忍不住就想亲一口!”
杜想凡抬手拍掉陈希璇的手,官扬则趁机将杜想凡护到另一侧,以防佳人再遭“狼手”:“陈小姐,谢谢你的赞誉,今后我会记得更加呵护她的皮肤的!”
陈希璇抬起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勾魂地看着杜想凡,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老大,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早已见惯这种戏码的琳达和米萨干脆带着一干人回身工作去了。自从几年前某小报公开质疑杜想凡和陈希璇的“隐秘关系”,陈希璇反倒开始乐此不疲,时不时就要在公开场合扮演一下“地下情人”的角色,勾引得身边的人鸡皮疙瘩不断。
只有“纯菜鸟”小余呆立当场,不知道眼前究竟是怎样的状况。
“嗯!”没想到杜想凡居然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张姓才俊已经对我下了最后通牒,你如果再拉我当挡箭牌就只能等着替我收尸了!”
“呸呸呸!”陈希璇毫不在意自己的淑女风范在这几声“呸”中荡然无存,“你就睁眼说瞎话吧,他又没有你的号码!”
“他给我发了一封洋洋洒洒的邮件,声情并茂、赚人热泪地叙述了这些年他为你吃的苦头,并痛责我的麻木不仁、无情无义,不但榨干了底下人的血汗,并且耗尽了某人的青春。看完之后,我深刻意识到自己简直是恶贯满盈、人神共愤!”昨晚一不小心登陆了千百年难得去逛一下的邮箱,好笑地发现了这一封躺在邮箱里快挂满蜘蛛网的邮件,“富二代”里头还有这么单纯的人种,实在让人意外。
“无聊!”陈希璇跺脚。每次都是这样,没耍到杜想凡,却反被她奚落,一点儿也不好玩。
“米涟那里大概需要多久?”杜想凡正色问,表示玩笑到此为止。米萨的妹妹米涟负责说服蓝绮香。米涟是个挺有趣的人,平时极少开口,一个字能表达清楚的事情绝对不讲两个字,但一旦她想说服你,她的话会多到你想把耳朵给割了。所以,说服蓝绮香只是时间问题。
陈希璇抬手看了看腕表:“正式开场前应该没问题。”
“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有一群能干的手下真不错,不用她这个“始作俑者”再劳心劳力。
“咦,交给我们,那你呢?”陈希璇有不好的预感。
“当然是找个角落看好戏罗!”杜想凡拉着官扬准备走人,想到什么又稍稍停顿了下脚步,“那个大眼睛的男孩儿挺有意思,你可以考虑将他列入培养计划。”说着,人已经混入了人群中。
作为一个特殊的行业,“想凡创造”需要的人才是多元化的,并且必定都是非常特殊的。时下的人才市场很难适应他们的需要,所以近几年他们开始搞一项“特殊人才培养计划”,在发现一些比较特殊的孩子时,为他们量身定制一套培养方案,并提供最优渥的培养环境和培养条件,但前提是这些孩子今后学有所成必须为“想凡创造”服务至少八年。创造梦想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职业,留住人才对“想凡创造”来说并不困难。目前,这项“特殊人才培养计划”的负责人正是陈希璇。
“老大!喂——”
难道就不能给更加具体一点的信息吗?大眼睛?!大眼睛可以作为识别一个人的特征吗?真是败给她了!
对歌会开场时,蓝绮香果然出现了,和她一起的,除了米涟,还有盘山寨的老村长。
此时晒谷场的四周已各点燃了一堆篝火,背山搭了一个巨大的高台,高台两侧各设了见证人席和亲友席。高台下是观众席,此刻也已被盘山寨的男女老少挤了个水泄不通。
米涟领着老村长、蓝绮香和村里的几位老人走上台。老村长和几位老人鱼贯落座在见证人席上。又等了十多分钟,亲友席上的两个位置还是空着。老村长暗自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台前举手示意,台下逐渐安静了下来。
老村长清清嗓子说:“咱们这盘山寨立寨也已经五百多年了,到我这里已经是第十八代寨主。在座的老人们应该都还记得,我们的上一代寨主,十七代寨主蓝正毅哥哥是个令人敬佩的汉子,是我们盘山寨的勇士,为了保护寨子撇下了一双女儿。我很惭愧啊,我愧对蓝正毅哥哥的嘱托!蓝正毅哥哥的一双女儿,我都没有照顾好,我们的‘百灵鸟’绮芳走了,我们的‘小黄莺’绮香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说着说着,老村长的声音竟有些哽咽,台下的人们再不敢出声,连正在玩闹的孩子们也感受到突然变得肃穆的气氛,乖乖地依在父母的怀中。
老村长干咳几声接着说:“我老了。刚才,我就跟绮香说了,我已经等不了了,这样下去,我到地底下见着蓝正毅哥哥我的老脸该往哪里搁?!今天这对歌选亲的事虽然是外乡人准备下的,不过,我跟寨子里的几位老人都商量好了,今天谁要是赢了,不只得到我们的‘小黄莺’,也将是我们这寨子的第十九代寨主!”
除了见证人席上的几位老人,在场的人都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人群一阵哄然。
躲在人群里的杜想凡不由轻呼:“‘剧本’什么时候改的,我怎么不知道!”
官扬失笑:“看来喜欢出人意表的不只你一个!”
台上,蓝绮香走到老村长身边,低声说:“寨主阿伯,这样不好吧?”
老村长慈祥地笑了:“阿伯已经太老了,你还希望看着我拄着拐杖东奔西跑吗?如果不是你不情愿,这寨主我本就打算传给你的!”
“寨主阿伯——”蓝绮香湿润了眼眶。
老村长拍拍她的肩膀:“盘山寨里都是勇敢的孩子,勇敢地争取自己的幸福吧!”
蓝绮香默默点头,却不由再次望向那空无一人的亲友席。
陈希璇奇怪地看着眼前的人。
为了便于察看整个会场的情况,她特地挑了一个离会场较远的位置,支了一个小小的简易看台。
而就在刚刚,这个个子小小、瘦瘦的奇怪男孩突然冒出来,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蹲了下来。
她观察他几分钟了,确定他不是内急或者什么的,所以她更觉得奇怪。
看他支着下巴看得那么入神,是来看对歌没错了。可是,他本来长得已经够小了,站着也许也未必能看清楚台上的情况,更何况是蹲着?并且,还时不时地东张西望一下,仿佛生怕被人看见似的。
既然这么怕被人看见,为什么独独就当她陈希璇是隐形人?!亏她还穿着这么华丽显目的白色呢,莫非他老兄以为她是挂在树上的一尾小鬼?!
于是,她轻轻从看台上挪下来,再轻轻走到男孩身边,轻声细语地说:“小鬼,你在这里干嘛呢?”
蹲在地上的盘璃正出神,冷不防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还是个一团白的人,吓得“哇啊”从地上蹦了起来。
“你是什么鬼?!”盘璃瞪着大眼睛对着眼前的人盯了半晌,才舒了口气,“你是人?”
“不,我是无常鬼!”陈希璇巧笑嫣然,“好大的眼睛啊,大眼睛!原来就是你!”从来没见过有人眼睛可以大得像漫画里的人物,好吧,她承认刚刚对杜老大智商的怀疑其实是错误的。
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盘璃的脑子里警铃大作,很快想起,这个女人身上的气息跟那个爱捉弄人的假老师非常像。
“咦,你干嘛一副很害怕的样子?我就算是鬼,也是个美丽的鬼吧?!”
“这地方让给你!”他躲总可以了吧。
“不行,这个地方又不是你的,你怎么可以让给我呢?”诡辩的技巧偷师自米涟。
“我走总可以吧?”
盘璃转身要走,陈希璇往前一步挡在他前面:“不行,你说了把这个地方让给我,现在这个地方还不属于我,你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
盘璃瞠目结舌,终于发现这个女人比那个假老师还要难缠。
“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不跟她一般见识,不跟她一般见识……
“嗯,我想想啊,我这里有四个,不,我已经想出六个可行的方案,你听我说……”
身为“想凡创造”的董秘,陈希璇具有超凡的谈判能力。可以想见,又有一名“无知少年”将会在她的游说下“卖身”给“想凡创造”。
蓝绮香是盘山寨的一朵花,这朵花曾经迷了不知多少寨里寨外小伙子的眼,可是谁都知道这朵花不但有刺,并且是朵情愿烂死在自家花圃里坚贞的花。
有好事的人编了首山歌:正月里采花无哟花采,蓝家有朵好花开哟得美。好花不愁无哟人采,急得雷公蹬哟双腿。
山歌里说的“雷公”叫雷连城,生得虎背熊腰,是盘山寨畲拳的一把好手,人称“小乌龙”。他是蓝绮香的头号倾慕者,从十多岁开始为了蓝绮香不知道跟多少小伙子红过脸、出过手。十多年前,蓝绮芳也曾亲口将妹子许给他,谁知,一场大雪蓝绮芳丢了性命,蓝绮香也从此跟他形同陌路。
严格地说,他是这场横祸最无辜的受害者。
终于,蓝绮香要对歌选亲了。可是,雷连城还是急!
为什么?因为他老兄虽然打得一手好拳,却唱的一嗓子烂歌。
“连城哥哥,你至少也上台试试啊!你等了那么多年,盼的不就是今天吗?”坐在他左边的一个黑瘦小伙子撺掇说。
“就是就是!除了你还有谁配得上咱们蓝绮香姑姑?”黑瘦小伙子左边一人使劲伸过脑袋来,“你看,那边,那边,那些外村的汉子也来了。咱们总不能让外村人做我们的寨主吧?!”
不仅能娶到盘山寨的一朵花蓝绮香,还能成为盘山寨的第十九代寨主,这是多么荣耀的事情!在场许多还没娶媳妇的汉子都跃跃欲试,一些才二十出头的小毛头也伸着脖子往前探。
“阿玲妹子,你觉得我能赢吗?”对于自己毫无把握的对歌,雷连城还是犹疑不已,他转头问坐在他右边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姑娘。
叫阿玲的姑娘犹豫了下,才轻轻开口:“连城哥哥在阿玲的心里是最棒的!”
“是么?”雷连城心不在焉地又问了一句,目光却已回到了台上。
此时站在台上的是盘山寨里小有歌名的阿布,他的老婆去年病死了,家里留下一双不满十岁的儿女,正是需要女人照料的时候。
如果蓝绮香跟了他,就真的只能吃一辈子的苦了!雷连城恨恨地想,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为什么上台的都是些歪瓜裂枣呢?怪不得蓝绮香这么多年嫁不出去!”
一个闲闲的声音钻进雷连城的耳朵里,他狠狠地转身,发现身后不远处坐着两个陌生人。一个是非常亮眼的俊朗男子,淡淡的书卷气,明亮的眼睛里有着无法忽视的睿智聪敏。一个是相貌平平的女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正懒懒地瞪着他:“你瞪我干嘛,我说的是实话啊!歌唱得好不好听很重要吗?重要的是有没有这份心吧!”
“你这个外村人知道什么!”不与女人计较是雷连城的座右铭。
“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一村子的人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分担她的痛苦。”杜想凡若有所思地看着雷连城,虽然,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自信心和行动力都还很不足,但是比起有着一堆问题和伤痛的盘忠良,他也许更适合蓝绮香,更能够给蓝绮香幸福。
雷连城有些语塞,他身旁的阿玲忍不住帮他说话:“连城哥哥为了蓝绮香赔掉了自己打拼五六年挣来的店铺,还差点断了腿丢了性命。能做的和不能做的他都做了,我真希望蓝绮香赶紧嫁人,别再来害连城哥哥了!”说到气愤处,连平时不敢说出口的话也不觉脱口而出。
“阿玲!”雷连城皱眉呵斥。
阿玲噤了声,眼里立时涌上了泪水,羞愤交加之下,突然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挤出了人群。
“阿玲——”雷连城错愕不已地站起来,看了看阿玲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台上,终于还是长叹一声坐了回去。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流水有意岁月无情,世界上的事情为什么总是如此呢!”叹息。
“我们不是落花不是流水,也无需去在乎岁月。”官扬轻轻偎住杜想凡在她耳边低语。他已经开始学会去读懂她言下的未尽之意,体会她不自觉的不安与悲观。
“只是当下吗?”
“当下,以及未来的每一个当下。”
这是承诺吗?在这个“当下”,她的确有些心动了。
雷连城还是硬着头皮上台了。
看到他,蓝绮香的脸色变了。这个男人,对她来说在某种程度上是比盘忠良更熟悉的人,可是,从十年前的那场大雪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她不再是当初无忧无虑的小女孩,更无法再理所当然地接受这个男人的付出。
她,不能再耽误这个男人了。
“连城……”面对雷连城,阿布有些心虚。盘山寨里谁都知道,雷连城这么多年不娶亲是为了等蓝绮香。
“阿布哥哥,今天是对歌选亲会,你是只会唱歌的鸟,你来参加选亲也没什么不对!我是个不会唱歌的人,但是,为了绮香妹子,我会尽力的!”
“连城……那、那我就不客气了。”
阿布暗暗舒了口气,清嗓开唱:
“井在路边出水冷,伶俐小娘好名声。
有缘侬娘共井水,无缘过转眼唔望。
井在路边出水凉,小娘贤惠美名扬。
有缘侬娘共井水,无缘转头过别乡。
井在路边出水清,贤娘生好嫩花芯。
有缘侬娘共井水,无缘回转寻别人。”
他这边歌声刚落,雷连城刚想开口,那边一直没开口的蓝绮香却唱了起来:
“锣鼓成双好声音,朋友成双值千金。
诗对成双明道理,情缘成双格外亲。”
对歌选亲的规矩,两个参选者先后连续唱山歌去打动选亲的姑娘,期间,参选者有的辞穷了,有的自觉歌艺比不上对方,往往就会认输退场,下一个参选者于是又上场继续唱,如此往复,直到选亲的姑娘开口认可或者回绝。
蓝绮香这么一唱,雷连城等于还没开口就已经输了。
台下的欢呼声中夹杂着一丝哗然。
“绮香妹子,虽然我不是会唱歌的鸟,但我的歌你总要听一听吧?!”雷连城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涨得通红,他不明白,为什么蓝绮香连机会都不给他!
蓝绮香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语气却是无比的坚定:“连城哥哥,我不会嫁给你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她转身对见证人席上的几位老人说:“各位阿伯阿叔阿姆,今天的选亲就到这里吧,我决定嫁给阿布!”
“绮香!——”雷连城暴喝,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阿布则是又惊又喜,他在这台上也唱了十几二十首山歌了,看到雷连城上台他已经萌生了退出的念头,没想到蓝绮香竟会在这个时候选了他!
“绮香,你真的这么决定了吗?”老村长站起来,担忧地看着她。
蓝绮香瞧了眼依然空无一人的亲友席,坚定地迎上老村长的目光:“寨主阿伯,我决定了!”
老村长于是又走到台前,示意台下的人安静:“我们的‘小黄莺’蓝绮香她决定嫁给阿布。这次选亲,不只关系着绮香的未来,也关系着我们盘山寨今后的命运,现在,我再问一下,对于绮香的选择,还有人有不同的意见吗?”
台下顿时又闹哄哄一片,不少人抱怨叹息,对这个结果感到惊讶,可是大多数人都觉得人家姑娘自己决定嫁谁就嫁谁,大家乡里乡亲的,这一开口就是得罪阿布了,所以谁都不愿意说话。
台上的雷连城憋着一口气,紧攥的拳头关节都有些泛青了。他知道作为输家他已经没有资格说话,可不服气啊,反对的话还是冲口而出:“阿伯,我不同意!绮香明明喜欢的不是他!”
“但这是她的选择。”老村长无奈而怜悯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私心里,他也希望能将寨主的位置传给他或者盘忠良,毕竟阿布实在不是个理想的寨主人选。可是,即使要以村寨未来的命运作为赌注,他也希望能赢得蓝绮香的幸福。
老村长最后又看向蓝绮香,蓝绮香朝他微笑点头。
“那么,如果大家都没有异议,赢得今晚选亲对歌的就是阿布,同时他也将成为我们盘山寨的第十九代寨主——”
“阿伯,我有话说。”低沉的声音响自几人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盘忠良已经走上了台。他的脸色很难看,痛苦、无奈以及轻微到难以察觉的一丝希冀在他的眼中交织。
老村长欣慰地看着他:“忠良,你有什么意见的话现在可以说出来。”
“我……”盘忠良迟疑地看向蓝绮香。这么多年来,他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意,在他的心里他又何尝不是万分地疼惜她这么多年无怨无悔的付出?可是,让他迟疑的不仅是盘璃,毕竟,他实在没有信心,千疮百孔的他是否还能给这个女人幸福?
他迟疑的目光让蓝绮香有些受伤。经历了这么多年,这个男人的心里依然只有她的姐姐蓝绮芳吗?也许,一直都是她在一厢情愿啊!
“忠良哥哥,现在盘璃已经长大了,而我也渐渐老了,我、我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请你祝福我吧!”
她疏离的态度击碎了盘忠良的心,坚强的汉子唯有喃喃低语:“可是,你值得更好的,最好的……”
“什么才是最好的呢?”蓝绮香笑得有些惨然。
这时候,台下突然有人惊呼:“下雪了,下雪了!”
果然,大朵大朵的雪花夹杂着霰雪纷纷扬扬地从天空中飘落。
台下的人们于是乱纷纷地四散,老村长只好让大家先散场。
“我们也先回去吧!”老村长转头对几位老人说。再给这几个年轻人一点时间吧,他这个寨主虽然已经当得很累了,却也不差这一天两天。
台上只剩下蓝绮香、盘忠良、雷连城和阿布。
阿布有些黯然,他当然知道所有人都觉得他配不上蓝绮香,如果不是这次对歌选亲,他连做梦也不敢想娶蓝绮香。现在,他虽然赢了,他依然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他当然不敢理所当然地认为蓝绮香应该嫁给他,他支吾着说:“绮香妹子,我配不上你,连城兄弟和忠良哥哥都比我好一千倍,你、你再考虑考虑吧,我也先回去了!”
他想赶紧离开,蓝绮香却一把抓住他:“阿布哥哥,半个月后我准备好嫁妆等着你邀齐赤郎来迎亲!”
阿布也不敢答应,含糊地“嗯嗯”了几声,埋着头快步走了。
霰雪渐稀,雪花却更加密集,越下越大。
盘忠良张开手掌,呆呆看着雪花落入手中又渐渐融化,突然发疯似的大吼着飞奔下台,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之中。
蓝绮香望着他的背影,眼泪终于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