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先生手里拿着酒葫芦，也不打伞，也不穿蓑衣，就这样迎着丝丝的细雨走在午后的大街上，雨水顺着这位年老的说书人的的发鬓流经脸颊后滑落到了地面，说书人挺直着腰板，抬头望着依旧下个不停地天空，喃喃自语到：“来时雨，去时晴，这场雨，要到头了。”，说罢，说书人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看着街角，说道：“小机灵鬼，还不出来。”，奇迹般的，在他笑起来的那一瞬间，有阳光透过云层照在了这座已经阴郁了一个月的洛阳城里。
说书人话语刚落，街角处窜出一道瘦小的身影，满脸的泥浆，正是那趴在窗口听书被赶走的小乞丐，拦在了说书人面前，直勾勾的看着说书人，也不说话，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蕴藏着说不出来的期待。
说书人看着他，哑然失笑，说道：“罢了罢了，缘来，缘来，不可阻！小家伙，你可是在等我？”
小乞丐点了点头。
说书先生又问道：“你可是想要跟着我？”
小乞丐听了这句话，眼睛更加明亮，狠狠地点了点头。
说书先生默了默又问道：“那你可识字？家中可有家人？”
小乞丐再次点头，之后又摇头。
说书先生沉默了一下，再次问道：“为什么想要跟我走？”
小乞丐也沉默了，低下头，过了一会，小乞丐才又一次抬起头来，张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声音有些沙哑但却明亮：“吃饱饭，活命。”，随后他扭头看了看远处街边那些发臭的身躯，再扭过头来，用更加坚定地眼神看着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楞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之后神色复杂的看着小乞丐，说道：“原来如此，也罢，跟我走吧。”
小乞丐顿时间眼睛一亮，狠狠地点了一下头，他没想到今天只是试一下居然就这么简单的成功了，在他的眼睛里说书先生就已经是顶大的人物了，吃喝不愁，还有那么多的人坐在他的下面等他说话。
说书先生摇头一笑，越过小乞丐向前走去，小乞丐连忙跟了上去，两人在雨中越走越远，天空中那抹透过云层的阳光也越加的温暖起来，远远地依稀可以听到隐隐约约的声音，其中夹杂着孩童那难以掩饰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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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城角处一座矮小的茅屋外，说书先生带着小乞丐走到了门前之后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子，神色突然间变得有些严肃，说道：“小家伙，你可要想清楚了，确定要跟我进这扇门？”小乞丐有些奇怪，刚刚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他看了看茅屋，又看了看说书先生，再一次坚定地点了点头，说书先生看到他的模样，神色重新柔和了起来，说道：“之前一路上没有问你的名字，你可有名字？”。这一次小乞丐没有立马回答他，而是沉默了一会之后，转身跑到了一个水坑边上，蹲下身子，鞠了一把水洗起了脸来，说书先生也不着急，静静的在雨幕里等着，过了一会，小乞丐低着头跑回来，站在说书先生面前，慢慢抬起头，就在看到小乞丐面孔的那一刹那，说书先生原本淡然的面孔突然僵住了，在他面前的，竟是一张好似被烈火焚烧过后的面孔，同时这张面孔的一些部位还在不停地蠕动，小乞丐抬起头，看着神色僵住的说书先生，眼睛里闪过淡淡的失望，抬起手指着自己的面孔，竟然是用一种很沉着的语气说道：“他们都叫我丑八怪，这就是我的名字，”说罢，放下了手指，向着说书先生问道：“你可愿我继续跟着你？”
说书先生被小乞丐的话惊醒，面露苦笑，说道：“你这个小家伙，倒是问起我来了，不过我确实没想到啊！但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小家伙，我李道涯还没有到糊弄你这样的小家伙的地步，走吧，回家。”
“丑八怪”听完李道涯的话，目中的失望顿时间消失，他抬头看着转过身去推门的李道涯，眼中渐渐的蓄满了雾气，他再也无法隐藏，“噗通”一声向着背对着他的李道涯跪了下去，泥水溅起，打在了他的脸上，他哽咽着说道：“先生不弃我的容貌带我回家，丑八怪此生不忘先生恩德，愿为先生做牛做马，为奴为婢，以谢先生收留。”
李道涯推门的手在这一刻顿住，轻轻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你叫我一句先生，我又怎可让你做那牛马之流？也罢，老头子我孤零零的大半生，没想到临老了却碰到了你，你若愿意，从此之后叫我一声师傅，我教你技艺，若不愿意，叫一声先生也无妨。还有，你我既然在这风雨洛阳之时相遇，你以后便不要叫‘丑八怪’了，我为你起名莫雨洛可好，其意愿你此后人生再没有风雨，你看如何？”
身后，“丑八怪”看着李道涯的后背，几乎是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大声的说道：“师傅在上，请受雨洛一拜。”说罢，莫雨洛双手持地，猛地将头磕在了地上，一片殷红在泥水里浸开，然后猛地抬头又一次将头磕了下去，三拜之后，地上的泥水已经成了红色，而莫雨洛却是脸上挂着笑，眼中有些亮晶晶的东西，恍惚间分不清那到底是雨水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就在莫雨洛三拜之后，他再也经不住连日来只吃过一块牛肉的虚弱，带着笑容瘫倒在了泥水里，背对莫雨洛的李道涯身体颤抖了一下，快速转过身来，走到莫雨洛的身边，抱起他的身子，同时拔开酒葫芦的筛子，猛地灌了一口酒之后，竟然有些神经质的仰着头大笑了起来，口中说道：“好徒儿，乖徒儿。”
罢了，李道涯才一脸紧张的抱着莫雨洛推开了茅屋，嘴里还念叨着：“好徒儿，乖徒儿，可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洛阳城至上，连续阴郁了一个多月的天气，竟然在茅屋木门关上的那一刻，洒下了万丈阳光。
天，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