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望沉沉睡了一觉之后,醒来时,窗外天色已大亮。一听屋外有动静,他便起身出了房门。厅堂里,吴一弊正在专心削篾,只见柴刀飞舞,碗口粗的竹节顷刻变得轻薄如纸。
“好刀法!”吴望不由得赞叹道。
吴一弊听到吴望的声音就放下柴刀站了起来。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吴望连忙说。
“没事,刚好材料都用完了。来,咱们先吃早餐。”吴一弊招呼吴望往桌子上坐。
“其他人呢?都吃了吗?”吴望顿时怪不好意思。
吴一弊不以为然,摆摆手淡淡说道:“吃吧!这里就我老头子一个人。”
“莫非都外出了吗?”吴望委婉地问了句。
“算是吧!”
“哦!”
吴望见对方不想回答,自己也不好意思再深问。一抬头,只见墙上挂着几张黑白人物半身像,老少皆有,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整个人一下子瘆得慌。
“我吃完打算回去了,打扰你太久了。”吴望顺口说道。
“哪里的话,你要是愿意,你可以留下来多住段时间。”
吴望的内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直说:“公事在身,不敢逗留。日后,有机会再聚吧!”
“那不勉强你,有空便可过来,我基本都在,关于灯笼的事咱们还能再聊聊。”吴一弊也是个爽快之人。
吴望默默地点了点头,很快,他就吃完早餐准备返程了。
“我陪你走一段吧!我刚好要去林里取点竹子。”吴一弊如是说。
吴望没有拒绝,因为他自己也不清楚回去的路该如何走。
屋外此时起了雾,放眼望去,到处都白蒙蒙一片,极容易让人误以为天地间只剩下这座老房子。跟着吴一弊的脚步,两人慢慢地走在古老的巷子中,周遭的环境虽然看不清楚,可屋顶嵌瓷偶尔露出峥嵘,顿时让人觉得这个地方古色古香。
“奇了怪了!这么干净。”前头的吴一弊突然说了一句让人糊涂的话。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吴望十分好奇。
吴一弊欲言又止,好不容易才说道:“这地竟没有虫!”
“虫!什么虫?”吴望放眼看去,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青石绿苔,并无他物。
“或许天气变凉了,都潜伏着呢!”吴一弊突然来了句悲秋寂寥地回应。
吴望顿生伤感,不由得为这孑然一身、满头银发的老人的晚年生活担忧。可他一时也不知如何劝慰,只能傻傻地跟在他的身后不断往前走。古巷、古树、古井、古桥无一不是历经沧桑,在岁月中磨平了痕迹,只剩得满眼斑驳。
“从这里直去,过了三王庙,再往前走,沿着山涧就能到火烧宫了。”吴一弊指着竹林深处说道。
“那就此别过!再见!”吴望拱手之后便欲转身离去。
“等等!这个送给你吧!留个纪念,或许对你有用。”
吴一弊说着从腰间抽出一件用白布包着的长条物来,他如此珍视,想必一定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这怎么行!你还是收着吧!”吴望婉拒道。
“看看再说!”
吴一弊说完就掀开了白布,拿出一把形制古朴的竹刀来。
“这是用竹子做的,不费劲,简单得很。”
吴一弊说着直接将东西塞到了吴望的手里,他双手顿时觉得一沉。
“不行,不行,我都没准备东西送给你。”
“不必客气!我是将死之人,留在身边没什么用处。于你,若是有缘,日后大有裨益。你务必紧记,身怀正气,无所畏惧。”吴一弊别有深意地说道。
吴望内心苦笑一声,自己一介书生,此刀在自己这里能有什么用处,莫非是给自己强身健体用的!他随手将竹刀拿在眼前细看,只见刀身暗红无光,纹路细密,十分坚硬,一时半会也瞧不出是什么种类的竹子做的,只是觉得它出奇的沉,直让人怀疑它到底是不是竹子做的。这会,他突然来了兴致,照着老电影里的桥段比划了几下,一刀一式,游刃有余,竟是分毫不差,伴着竹林的萧萧落叶,刀锋轻鸣,兴到尽处,直接举刀对着远方的竹子破空斩去,此招,英气逼人,又见游龙回首,登云御空,身负冲天豪气,流光处,刀锋幻化,奔涌如熔,几见空斩无痕,但觉霸气侧露,林中走兽,无一不安。
“嘭、嘭、嘭。”
十米开外突有爆炸声连续响起,这意外出乎意料,直接让吴望停了下来。他回首四顾,现场已不见了吴一弊的踪影,偌大的竹林只剩下他一个人一脸懵逼的留在原地。
“什么情况啊!”
吴望吓得直接跑掉了,这才多长时间,吴一弊居然走得踪影全无。另外,那莫名其妙的爆炸声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笋爆的声音,要不然空旷的林子怎么会有如此异动。他早听说过笋爆的动静不一般,今天得以见识,果然非同凡响。自己起初无知,也是吓得不轻。而今想来如此,倒也觉得新奇。奔跑地脚步并没有就此停下,循着吴一弊指示的方向,他快马加鞭,飞也似的往回跑了。
“那把刀似乎自带邪性!吴一弊此前从不轻易示人,如今草率送给一个普通人,这不是害了他么。”竹林里闪出一个熟悉的身影自言自语道。
“我看未必,这其中必有深意。我听说这把竹刀邪恶异常,世谓犬神,天下间唯有正者可以压制。持刀人稍有邪念,就会给犬神有可乘之机,日常月久,必遭反噬,性格变得多疑嗜血,从而步入魔道,戾气越重,力量越强。也就是说,这是一把以气为生的邪刀。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如果持刀人的正气俞盛,那么结果可能会是另一番。不过,世间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人呢!”林子中不见其他身影却有声音回应道。
“世间真有过这种人!”黑影笃定回答道。
“是谁?”
“浮休道人!也就是此刀的前主人。”黑影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此人如何?”
“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传闻他不顾个人安危,在动乱的时局里凭一己之力,集乌合之众,不远万里率军勤王,杀敌无数,一战而名动天下。此后转战各省,身先士卒,多次挽救民族于生死存亡之际,可最终因奸臣出卖,寡不敌众而被俘,然而,他至死不降,慷慨就义,留下千古美名。如今,犬神重新现世,说不定又会有一番争斗,世事无常啊!”
黑影望着远去的吴望独自慨叹道。
“是不是那块料还不知道呢!他后边的几个野家伙倒是很想试试。”
空气中有人幸灾乐祸回应道。
“那继续跟着看看。”
黑影说完后便静静隐没了,偌大的竹林一下子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