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顾乘气喘吁吁的躺在了被雪覆盖的草坪上,今夜的训练已经结束,所以结下来只要走回家就可以了。
秦子泽在他旁边躺了下来,胳膊枕在脑后,嘴里叼着根烟,看着天空道:“累吗?”
顾乘翻了个身趴在雪地上没好气儿的道:“您说呢?我亲爱的师父?”
“白哥什么时候回来啊…”顾乘疲惫的道:“我和他告你状有用吗?”
秦子泽叹息道:“他们能平安回来我就很满足了。”
“…还没联系上吗?”顾乘无奈道。
他早就知道肖鸣飞一行人失联的消息,从一开始的恐惧到现在已经接受不少,毕竟他记得,自己朝着秦子泽大发脾气的时候,自己的年轻师父只是低头不说话,那一刻顾乘就懂了,如果他可以,他一定是最想帮肖鸣飞的那个人。
关于当年龙门发生的事,顾乘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他无法去判断这件事到底谁对谁错,因为秦子泽是他的师父。
也许这件事根本就没有什么对错,只是因为龙门众人的信任被辜负罢了。
顾乘不愿意去想这些,就朝秦子泽要了一支烟,默默地吸起来。
烟抽到一半,秦子泽就拿过来,咬着嘴里的烟嘴含糊不清道:“小孩子别抽那么多烟。”
顾乘看着秦子泽那张难掩稚气的脸,打趣道:“师父?”
顾乘当然已经知道面前秦子泽的真实年龄并不像看起来这么小,但这并不耽误顾乘用这个来打趣他。
“闭嘴,小心我打你。”秦子泽毫无反应的道。
顾乘破感无趣的躺下来,双眼放光道:“师父,再给我讲讲那些大佬吧。”
这些天来,秦子泽总给顾乘讲些人和事,如周铭,江子航等青年才俊,也有像赵根生这种民间阴阳先生。
秦子泽低着头,给顾乘讲起来。
也许是为了顾乘多了解一下这个圈子,更多的则是秦子泽自己在回忆,这些年遇到的人经历的事,在脑海里再放映一遍这些年经历的一切细枝末节。
想着想着,也就累了,就不想了。
可是忘不掉啊。
秦子泽送走了顾乘,自己低头走着,走着,就到了那家秦沐阳开的酒馆。
门不知为何开着,可秦子泽分明是目送顾乘进了家门的,再怎么想他也不可能赶在自己面前到酒馆。
秦子泽推开门,心弦一紧。
木椅上坐着个青年人,正低头独饮,手边摆着盘花生,身上披着一件厚重的军大衣,一切再简单不过,青年看了秦子泽一眼,平静的说了声:“坐。”
秦子泽忐忑不安的坐下。
青年是曾经最接近上任道首的人,被誉为“北王”。
青年叫肖惊雷,是肖鸣飞的亲生哥哥。
“喏。”肖惊雷给秦子泽倒了杯酒递过去,两人就这么对着喝了起来。
三杯酒下肚,秦子泽才道:“…对不起。”
“这句话你说了很多年了。”肖惊雷夹起一筷子花生递进嘴里,并无多大反应。
“是。”秦子泽并不否认道:“但是还要说。”
“你真当我不敢毙了你!”肖惊雷猛然起身掏枪指着秦子泽,他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很明显是气愤到了极点。
秦子泽就那么坐着,垂着头。
肖惊雷收起枪坐下来,自嘲的道:“真打起来,我也未必是你的对手吧…”
“这件事儿不过去,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胜你。”秦子泽实话实说道。
道家讲究心灵通透,到了秦子泽和肖惊雷这个境界,心境就很重要,心境未乱,两人胜负五五分,可如今的秦子泽,连肖惊雷的一招都不一定接的下来。
“子泽,这三年中,你心里可有半点愧疚,可有半点后悔。”肖惊雷莫名其妙的问道。
秦子泽一语不发。
愧疚与后悔,什么用都没有。
“我肖惊雷磊落一生,最后悔的是那天没能赶到那里…”这位放眼如今世间鲜有敌手的男人,眼里浮现出了浓浓的悔恨。
“那你呢,你活了二百多年,一直以这副模样行走在世间,你对他,有愧吗?”肖惊雷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平地雷一般震在秦子泽耳中,让后者的耳朵渗出一丝血迹。
秦子泽知道这并非肖惊雷本意,只是心中实在情绪激荡,无意识用出了道家吼功,可正是如此,秦子泽才更加不敢去直视他。
有愧何用,斯人已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