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阿姨，您说您家住在几楼？”江启绘扶着老太太慢慢朝楼上爬。
“喔，二十三楼。”老人的皮肤干瘪皱巴，握着江启绘的手凉冰冰的。
听江启绘说楼下水淹得出不了门，这位阿姨就不准备继续下楼了。
两个人遇到的位置是在七楼上八楼的中间，但是这阿姨家住得挺高的，江启绘就扶着老太太回楼上去。
好容易遇到个人了，她也想跟老人多说说话。
听说，老人家里还有她丈夫和儿子，一家三口。
虽然他们事先也知道了会有险情，但实在是两个老人年纪都大了，并不想再折腾。
“索性咱家住那么高，也不怕水。就地震，这么大的楼，总能安全一点。”付老太太打着一支又长又重的老式手电筒，白色的光照着前面的楼梯，非常明亮。
“你看看这个雨呀——”老太太摇摇头，“还有前天那一夜，我都没敢合眼，哪睡得着觉。”
江启绘自己也没休息好，这会儿还头疼得很，想吐。
“一直到昨天，那个风哟——吹得！”
“是挺吓人的。”江启绘点点头，她住的六楼还不算高，昨天已经吹成那样，二十几楼，想想都够呛。
“我们楼上那窗户，吹着咣咣响，可吓死人了。”老人家显然心有余悸。
越是高层，震感越明显。
江启绘还记得十多岁时候的那一次地震，后来听说住她家楼上那户邻居，当时正带着她家的狗子在十九楼做客。
地震一来，屋子忽然就开始剧烈摇晃，把她家的狗子吓得蹦起来狂吠。
结果又是一阵晃悠，狗子被甩出去糊到了墙上，撞得门牙都掉了。
可想而知，昨天那么大动静下，二十三楼得摇得多恐怖！
“你说，这么大雨，出去了，正府又上哪儿去安置？”付阿姨摇着头，“那么多人……”
确实，好歹这也是个县城，就算人口再少，怎么说也得有几万常住的吧。
“你说，什么地震，这样大楼都镇不住了，还能往哪跑？”付老太太停下来，满脸担忧，“你说是吧，姑娘？”
“嗯，是。”江启绘心里觉着，老人家这么想也没错。
如果是她家，她的父母且不说，就照她爷爷那样的性格，可能就算是明知道天塌下来，他也不会走的。
“就走，咱们都这么大年纪了，那还能比年轻人跑得快？”老人上楼梯的速度很慢，稍微多爬两层就有些喘不过气来。
江启绘很有耐心地扶着老人，每爬上几层楼，就陪着她歇息一会儿。
“都这么老胳膊老腿儿的，我六十七，我家老头子，七十六了。”老人连连摆手，“走不动，还不如不走咧。”
“咱不能给人添麻烦。”付阿姨打着手电，照着前面的楼梯，楼道里一如既往地黑暗一片，但有了这束光亮，却显得没有多么可怕了。
“你说是吧？姑娘。”
江启绘连忙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不老，不老，您这哪里算老啊。我爸也六十了，我妈快六十三了。”
“哦！你爸爸妈妈还年轻呢么！你多大啦？咋一个人在这呢？”
“我家是C省的，我在这儿工作……”
江启绘扶着老太太慢慢朝楼上爬着，虽然慢，一路上倒是不觉得累，更不会无聊。
这位老太太非常健谈，给人的感觉很和蔼，虽然明明就跟她不熟，也可以自然而然找到很多话题，不至于让你难受。
不过，她们那一代人，大多对陌生人缺少防备之心，就像她的父母一样，虽然让人觉得亲切热情，却很容易给别有用心的人可乘之机，让自己受骗上当。
就在二人慢慢朝上走着的时候，噔噔噔，江启绘又听见了从上而下的脚步声。
显然这个来人一路连蹦带跳的，或者步子大，因为那下楼的脚步声很重。
江启绘抬起头来，疑惑地望着手电筒的光照亮的楼梯转角处。
“燕红姐！”来人是个男的，而且嗓门很大。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付阿姨扶着江启绘，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很快，江启绘就看见楼梯的尽头，就在十七楼转角的位置，手电筒的白光正照着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男人。
来人显然没想到会见到江启绘，一脸懵逼地站在那里，然后看向付阿姨，“……姐？那啥，楼下的水大吧？”
“咋不大！都淹到门口咧。咋咋呼呼的！小声点——”付阿姨转头介绍，“这是住在六楼的小江，一个姑娘家家的，也没有走咧。”
“这是我娘家人，我儿子的表舅。”付阿姨一面埋怨，一面笑着转头向江启绘解释，“他家是村上开养鸡场的，正赶上给我家送鸡蛋，那房子一晃荡，就没走成。”
老太太接着又对来人道，“你咋下来了？”
“我来接你，外头这么黑，不好走道，怕你再摔着。”那男人赶紧下来两步，接过了老太太手里的长电筒，“叫你不要来，你又不放心，这么大的雨，能走到哪去？”
“看看总要放心一些。”付阿姨掺着江启绘的手，又朝那人笑笑，“你看，还没下到七楼，就遇到这姑娘。小江，人多好，还送我回去呢。”
“哦。”男人点点头，“谢谢你啦，小江。”
江启绘不好意思地客气了两声，“不用谢，我这都是顺路。”
“傻站着干啥，你快来打手电，照着亮。”付阿姨朝男人招手。
“噢。”那中年男人老实地接过手电筒，打着光，走在前面开路，“这楼里头也没别人，不是担心你呢么？”
“有啥好担心的，又没有别人，我自己一个人慢慢走，能有啥？”见着家里来人，付阿姨轻快地笑了。
“小心点总没错。”说着那男人回过头来，等在楼梯转角的位置，将手里的电筒又举高了些，整段楼梯一下子明亮了许多，“你们俩走前头，我来照亮。”
衣着朴素，五大三粗，老实巴交，这是江启绘对那人的第一印象。
有人来接的感觉真好，也不知道，她的家人都怎么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