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攸宁捂着食指走出了病房,她不想听这些话,泡沫般的关系,本身维系就很艰难,真相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欣然向往。
儿时种种历历在目,她是谁的女儿已经不重要了,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姥姥所剩的时日,只希望她老人家开心。
许攸宁在楼下的座椅上坐着,盛夏过后的下午,阳光不那么刺眼,但气温还没降下来。鼻尖上慢慢沁出了汗,碎发贴在额头上,眯起眼睛看天空。
“你在干什么?”眼前一片阴影,许梵站在攸宁面前问道。
许攸宁睁开眼睛缓慢的说:“许梵,你来了。”
许梵顺势坐在攸宁旁的空位上:“心情不好?也不要自己独自受虐,虽说已经近傍晚,但还很热的好不容易养白的皮肤,会晒伤的。”
许攸宁靠在许梵的肩膀上问道:“假如你不是我哥哥,你还会关心我么?”
许梵听到这么一句,抬起许攸宁的头:
“你怎么了,听谁说的?”紧张的许梵说完此话才知不对。
许攸宁凄惨一笑竟比哭还难看:“看看,连你也知道,就我一人不知道,还在那里像个跳梁小丑吸引目光。”
许梵心疼的看着许攸宁:“你永远是我们许家的人,不管什么事~”
“别说了,让我靠一会儿就好。”许攸宁捂着许梵的嘴,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
太阳渐渐落山,她从未像这落日般散发出过主角的光芒,只是那光芒下的余晖,毫不起眼。脸上的泪水被晚风轻轻带过,像她心上的伤疤,干涸后留下一条条痕迹。许梵在她的旁边不敢动,他觉得已经不了解那个儿时的“喜欢笑,追着他要巧克力的妹妹”。
“哥哥,我们上楼吧。”正当许梵快迷糊的时候听见攸宁对他说了这么一句,发现肩膀上已经没有重量的感觉。
“妹妹,哥哥的肩膀麻了,给我揉揉。”许梵假装埋怨的说。
谁知许攸宁一巴掌拍了过去,“赶紧走吧。”留下一阵笑声。而许梵站在原地捂着肩膀哎呦哎呦的叫嚷,心想“她这是人格分裂了么?”
病房里只剩下姥姥一人躺在床上,韵仪早就回家了。床边的柜子上还有那个未削完的苹果。
许攸宁甜甜的说:“姥姥,想吃什么,我让哥哥去打饭。”
姥姥默不作声,攸宁绕到面前蹲下来,小声的叫:“姥姥?”顿时心里一慌。
可姥姥仍然没有反应,许攸宁用手轻轻地晃嘴里不停的说:“姥姥,姥姥。”许梵已经察觉到事情不妙,赶紧喊:“医生!医生!”
许昌平和韵仪过来的时候,姥姥已经进到急救室抢救了。
“梵梵,姥姥怎么样了?许攸宁你哭什么哭?是不是气到姥姥了。”韵仪转脸呵斥许攸宁。
许梵看不下去说:“没有的事,我们一上去,姥姥就已经昏睡过去了,倒是您…不知和姥姥说什么了…”
韵仪哑口,回想起离开之前和姥姥的争执,颓然的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许昌平安慰攸宁:“妈妈只是着急,不是责怪你的意思。”攸宁像是个脱了线的木偶,眼睛失去了光彩,她没有听见妈妈的呵斥,更何况是爸爸的安慰,内心反复的想“那梦真的来了,先是周宁,现在是姥姥。”
许昌平看着自己的妻子在揪着头发,女儿像失了魂,拉着许梵坐在来默默等待,一家四口从来没有像此刻齐心。
“谁是病人家属?”急救室走出医生问道。
“我,我,我,我”四人齐声声的说。许昌平平复下心情:“我们都是,您说吧。”
“病人状况很不好,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犹如晴天霹雳的砸在众人身上,难以接受。
四人拥到姥姥床边,只听见姥姥用微弱的声音说:“生命终会有尽头的,只是我最放心不下韵仪和攸宁。”韵仪抓着姥姥的手泣不成声:“妈~我~”
姥姥摆了摆手:“韵仪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怎么不疼你的,只是攸宁这世上再无旁人疼她爱她,你实在不该啊~”韵仪羞愧的低下了头。
“攸宁,你大概也知道了,我们都不是你的亲人,你年幼时父母相继去世,你亲生母亲是韵仪的好友,在去世前你妈妈答应过好好抚养你长大,咳咳~”此时的姥姥已经很是虚弱。
许攸宁哭着说:“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您就是我姥姥。”
“傻孩子,有你这话我便没白疼你一场,你妈妈没有精力抚养你,我就带你在乡下过了几年,你不要怨~。”
许梵听到这样的话没有吃惊,显然他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他擦掉眼泪坚定的对姥姥说:“姥姥您放心,攸宁永远都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不管她是不是妹妹。”
“梵梵是个好孩子,日后多照顾你妈妈和妹妹,攸宁不要怪妈妈,因为我太疼你,她在我面前也是个小孩子啊!。”姥姥的温暖的笑容击中韵仪内心。
韵仪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的。”
突然姥姥反手用尽力气的抓着韵仪的手说:“你可不要做后悔的事照顾好攸宁,可不能~不能~”
韵仪只感觉手上妈妈的力道小了,“不能”的后面就再也没有了声音。
攸宁大哭:“姥姥我不怪,我没有怪,有你的疼爱就够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哭声…
姥姥的葬礼那天风和日丽,阳光照在她身上火辣辣的疼,许攸宁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站在墓碑前,汗水浸透了后背,看着碑上的姥姥照片,已经哭不声音来。
许梵走上前说:“攸宁回家吧!”
“我哪里还有家?”许攸宁反问。
“咱们是一家人,我是哥哥啊!”许梵害怕攸宁出事,一脸担忧。
韵仪在一旁冷冷的说:“你的家当然是我家,走,别让我再对不起姥姥。”
开学后,许梵就去上海上学去了,家里只剩下她们三人,除了许昌平的偶尔关心,许攸宁在家里仿佛是个透明人,每天除了读书就是读书,孟钰总是嘟着嘴可怜巴巴的对她说:“书呆子,你可以不吃饭,但是不能不和我玩啊。”
那时才能看见许攸宁的笑容。
日后的她常常说:“孟钰是她人生中彩虹,给她灰暗的天空带来了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