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卢妙病的很重,宋辉明的手下救她上岸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不省人事。饶是一向神色不露于人前的青莲都没了往日的淡定,看向宋辉明的眼神第一次有了些疏离。
等到众人把卢妙送回浣纱阁的时候,王宝宝吓了一大跳,惊的手忙脚乱,还好宋辉明发了话,派自己的亲信一路策马去请了妙手山庄的吴大夫。
“这丫头身子骨弱,似乎还有旧疾?”宋辉明的亲信去请吴大夫的时候,他正在跟自己的嫡孙讲述医经药理,一听是宋辉明请的他,没敢耽误,带着自己的嫡孙就来了浣纱阁。
“待老夫开上两幅药贴,你们马上派人去煎好给她服下...”吴大夫也不是什么古板之人,深知医者父母心,所以也不轻幔这些青楼女子,只是今日来的仓促...带自己的孙子出入到这里,总归不好。
“祖父,这药的煎法有些复杂,孙儿愿去代为煎药。”说话这人便是吴大夫的嫡孙,吴之渊,刚及束发之年,已经知晓许多事理。他向来尊敬祖父一生行医之德,事事以祖父为榜,所以对于这些烟花之地也没有鄙蔑之心,相反,医者父母心,这道理已经深刻他的心身。
吴大夫满意的点点头“恩,既是如此,闵之你便去帮这小丫头煎药吧,顺便教导她们日后这药该如何煎制。”望着孙子随着一名大姑娘出去之后,吴大夫又转身对一旁沉默不语的宋辉明恭敬道“宋大人,这丫头...能不能熬过来,就看她今夜能否苏醒了。”话音刚落,青莲便‘啊?’了一声,似没想到会如此凶险。
“今日之事,有劳吴老了,本官日后定会亲自去府上道谢。”
“不敢不敢,怎敢劳烦宋大人大驾!”吴大夫又施了几针后,摇摇头“今夜凶险,还望姑娘多多照看,小老去后厨看看药煎的怎样了。”吴大夫有意离开,留两人说话,宋辉明也未挽留,而是向他点头示意。
一时房中静默无声,宋辉明起身欲走之时,青莲开口了
“今日之事,多谢宋大人了。”
宋辉明足下一趄“莲儿这是在怪我了?”说话人语气平淡,教人猜不出心思。
只见青莲缓缓走到宋辉明身边福礼“莲儿不敢,若不是宋大人特地为卢安请来了吴大夫,恐怕小安刚才就不行了。如此大恩大德,莲儿没齿难忘。”
宋辉明转身抬手勾起了青莲的脸蛋,只见青莲目光冷淡,透着一股不曾有过的疏离感,如此凄楚动人的表情,到底是入了宋辉明的心中。他虽恼青莲话里话外的疏远,可还是耐着性子对青莲说道“今日之事,委屈你了。他日我定会为你讨回公道!”说罢便再也没有留恋的踱步而去。
他日....又是他日....
青莲受过无数委屈,毕竟青楼女子,谁人不委屈?曾经的她,最期待的便是宋辉明口中的‘他日’,因为无论何时她都知道,宋辉明定会为她讨回公道。
可到底是什么时候起....
她开始讨厌这个他日了呢?
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青莲的脸颊上慢慢划落一滴泪珠,还未掉落之前,又被青莲用指尖轻轻抹去。她回到房间内,看着昏迷不醒的卢妙轻声说道“没想到,会伸手救我的人,居然会是你。”接下来良久良久,只剩下一句叹息。
床上的小人儿紧紧的闭着双眼,嘴中偶尔会有一些呓语,断断续续,揪人心肠...
.......
.........
“我嫁给你这么个穷酸,心甘情愿的替你生儿子,我图了个什么?我还不就是图你对我好...”房内隐隐传来师娘的哭泣声,卢妙默默低下头,桌旁几个小的都望着她。
那日她快饿死之时,被王先生救了回家,又与乡正商量后筹集了一点银钱,帮她葬了父亲。因为王先生的坚持,丧礼还是办了三日,哭孝之时,卢妙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她的父亲不是睡着了.....
丧礼过后,卢妙仿佛失了心魂,有几次夜里都赤着脚往山上的家中走去,多亏了王先生,夜里醒来几次,都从后面追到了卢妙,不然以她这样梦游般在山中乱荡,不被豺狼虎豹叼了,也会不小心坠崖死亡。可如此几次,白日王先生还要去私塾授业,身体也有些吃不消来。最后是师娘心一狠,给她脚上栓了根绳子,日夜她便只能围在房中的桌边转圈了。
可祸不单行,那年周边的乡镇都闹了饥荒,虽卢妙家乡还好,但口粮也变得紧销。本来凭王先生的那点授课钱还能勉强养活他们,可刚好师娘又怀上了....
王先生家中本来就两个女孩,加上卢妙就三人了,这一次听大夫说,很可能是个男胎,师娘说什么都要生下来,为王先生留个后。
”村里的高老赖上几日回来了,说是年底了,城中有几个大家要收些人....妙儿虽然神智有些不清,但这些日子下来我看也养好了一些....“
细碎的谈话声从房内传来,不高不低正好能让卢妙和两个小女孩都听见。
”就算不为了我们自己...为了她也..“
”不必再说了!!当年卢大哥一家是怎么接济我们的?你怀了大姑娘时,嫂子便每日将大哥猎来的东西往咱家送!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王先生有些气极,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受人点滴,当涌泉之报!他受卢妙一家恩惠颇多,现下虽不知卢家到底为何遭了难,但好歹还留下了一个小姑娘。
两人一直为此事聊到深夜,最后只剩下了师娘的哭泣声。
第二日,王先生和往常一样。天还未亮就出了门,去私塾授课了。卢妙被绳子栓在桌腿上,吃着王先生临走时给她的蒸土豆。这时师娘走了过来,低着头,看了卢妙良久。最后,一边抚摸着略显的肚子,一边解开了卢妙脚上的绳子。
“妙儿,师娘今日带你去别人家做做客。大夫说过了,你这样总栓在家,也是不成的。得出去多走走,见见人”师娘带着卢妙出了门,将两个闺女留给隔壁的大婶带一下。“你高大叔说了,那几家大户都是好人家,书香门第。你去了,绝不会亏待你的。”她走路的速度有些快,说的话也显得那么仓促,只是不知道这些话究竟是说给卢妙听的,还是说给她自己听。
终于到了村头,卢妙呆呆的看着师娘与高老赖说了会话,最后那人从怀里掏出几个银钱递给了师娘。师娘接过钱后,又对着高老赖叮嘱了几句,也不敢再看卢妙,匆匆的离开了。
最后围绕在卢妙脑海里的,只剩下高老赖的一句话“什么读书人!蠢成这样??给我送来个傻子,还想卖到大户人家去??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