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让人费解的心事从何而来2
“我跟朋友吃饭……你说，你怎么会在这里，装神弄鬼的？”余隽书盯着她脚下那盆烧着火的古怪东西，觉得头疼，“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这么迷信！”
“小余……嗝，认识的？”几个酒鬼嘻嘻哈哈也凑了过来，勾肩搭背的，一看就知道是准备发酒疯。
“认识。”余隽书的视线就没从江笑晏身上移开过，回答过朋友的问题后继续跟江笑晏说话，“你一个人在这弄这个做什么？这不都是家里有人去世了才……”
“要你管！”江笑晏白他一眼，收拾了那个火盆之后，拎着东西就要走。
“别走，我跟你一起！”余隽书一把抓住她，回头跟朋友说话，“我得送她回家，你们几个朝前走两步去坐车吧。”
“去吧去吧，我们知道……嗝，你……你是见色忘友，哈哈！”朋友几个勾着膀子笑得欢快，对他摆摆手，径直朝前走了，不忘补充一句，“好好对待人家小姑娘啊！”
江笑晏满头黑线，又白了余隽书一眼，随即大步流星朝前走去，这儿离她跟余隽书住的那小区不是特别远，走路也不过二十分钟的事。
余隽书看她走的快，连忙追了过去，“江笑晏，走那么快做什么？”
“怕有鬼追着！”江笑晏哼了一声。
“知道怕你还半夜烧纸钱，”余隽书突然坏心眼地想要吓她一吓，“难道你不知道七月鬼门关开，没事不要在大街上游荡？”
“知道啊。”江笑晏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就是因为知道了，所以才故意在大街上游荡啊，我正想看看鬼到底是什么模样呢！”
余隽书无语了，这女人的脑袋构造就跟别人不一样！
“倒是你，喝得一身酒味，难闻死了，离我远一点！”江笑晏捏着鼻子瞪他。
余隽书无奈，只好走开两步，想了想始终忍不住，“你烧那个纸钱是为了……”
“非礼勿问啊，先生！”江笑晏分明地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她越这样，余隽书却越发好奇，但是她又明显一副不想回答问题的样子，余隽书忍了又忍，才把自己的好奇心给压了下去，“下次这么晚不要没事出门，遇到坏人怎么办？”
“哪那么倒霉？”江笑晏不以为意。
“还是小心点比较好。”余隽书叮嘱她，“下次不要再这么晚出来！”
说完这话，余隽书自己都觉得手臂一麻，他几时变得这样婆婆妈妈了，而且婆妈的对象还是隔壁的恶女……
余隽书忍不住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手臂。
两个人沉默地又朝前走了一段，江笑晏的声音突然幽幽地响了起来：“你说人死了，究竟能不能真的看到他的灵魂？”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余隽书觉得简直有点莫名其妙。
“就是突然很想知道，”江笑晏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的，“要是真的有的话就好了，那样的话，死去的人，就能够收到没有死掉的人的心意了。”
余隽书踌躇再三，终于忍不住问她：“你刚才烧那个……是家里有人……去世了吗？”
“没有。”江笑晏摇头，嘴角紧紧抿起来，看起来，根本不想回答他的这个问题，所以她沉默了半晌后才又淡淡笑了笑，“唉，我说着玩呢，七月鬼门关开，要是死掉的人真的有灵魂的话，那这大街小巷现在岂不挤满了鬼魂？”
余隽书突然觉得莫名的冷，伸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臂，“别说这个了。”
“你怕啊？”江笑晏瞟他一眼，突然恶作剧，“你看你身后是什么？”
余隽书果然僵了一下，脸色难看地看了她一眼，“别开玩笑了……”
“真的，你看！”江笑晏煞有介事地瞪着他身侧某个方向，一副惊悚的模样。
余隽书僵硬地转过脖子朝她所看的方向看了过去，就在这个时候，却突然觉得背上被人重重拍了一掌，随即就听到江笑晏清脆的笑声：“傻瓜，这样骗你也信！”
被她这么一拍，余隽书真的吓到浑身一震，听到她笑声才反应过来，想生气吧，又觉得自己太小气，不生气吧……好吧，他承认他很怕那种鬼鬼怪怪的东西，但是没人规定大男人就不能怕那些吧？
所以余隽书一张脸上的表情顿时精彩不已，江笑晏看了嘻嘻笑，“余隽书，生气了？”
她都这么说了，还要怎么生气？
余隽书长叹一声，无奈摇头，“没有，我没有生气。”
“没有就好。”江笑晏点了点头，目视前方，脸上的表情原本是笑着的，过了一会儿，笑容却不知道怎么消失了，她不自觉地蹙起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余隽书看她那个样子，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可是这一路上，他忍不住频频看她，却发现，她皱起的眉始终没有舒展开来，仿佛心里藏着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似的，压得她不得欢颜。
想到她半夜在大街上烧纸钱的诡异举动，余隽书的心里，忍不住悄悄地打上了一个重重的问号。
认识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她所做出来的那些举动，也不是一次两次诡异了，所以——
这个江笑晏，真的是个……让人猜不透的谜啊！
星期六晚上十点。
看完庸俗却热闹的综艺节目，余隽书看了看冰箱，准备煮宵夜来吃，只是等到他材料下到锅里之后，却突然发现，少了一味调料——
酱油。
对于完美主义者的余隽书来说，这简直是不可饶恕的错误，要知道好的料理，一味材料都不能缺，这样才能把每一样材料的味道融合起来，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在家里思量了半晌之后，只好试探地敲响了隔壁江笑晏家的大门。
之所以说是试探，那是因为江笑晏今天晚上居然异常的安静，安静得让他怀疑是不是她根本不在家？
但是他猜错了，江笑晏在家。
依旧是防范似的露出防盗门后的半张脸，但是看到是他之后，江笑晏明显松了口气，问他：“你又做什么？”
“你家里有酱油吗？借点用下。”余隽书有点不好意思。
正好这时候有两个女孩子上楼经过他，听到他这话的时候，忍不住嘻嘻一笑，余隽书顿时觉得自己的正当理由变得好像蹩脚的搭讪，分外尴尬。
江笑晏却好像没什么感觉，稍稍退后了点，把门打开，跟他说：“等一下，我去拿。”
余隽书简直逃也似的进了房内，站在玄关边上，只不过他这么一站，才觉得诡异，因为整间屋子里居然只有客厅亮着一盏小小的台灯，光线显得暗淡无比，甚至……有点诡异，余隽书忍不住有点发瘆。
片刻后江笑晏提踢踏踏地趿着拖鞋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瓶酱油，朝他面前一送，“给。”
余隽书接过了那瓶酱油，有些好奇，“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没什么，在玩而已。”江笑晏耸了耸肩。
“玩什么？”余隽书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事儿妈，干吗要多嘴问这么一句。
不过江笑晏也似乎并不介意告诉他：“笔仙。”
余隽书因为这华丽丽的两个字而出了一身冷汗，“你说的是那个笔仙？”
“对啊，就是那个笔仙。”江笑晏捏了捏眉心，又说，“不过，好像还没请来。”
余隽书下意识扫了一眼室内，忍不住激灵灵又打了个寒噤，连忙说：“那我先回去了，等会儿我再把酱油还给你。”
“随你，不急。”江笑晏一副要赶人的架势。
余隽书拿了酱油就朝外走，不过他出了门之后，犹豫再三，终于回头问她：“你要不要吃点宵夜？”
江笑晏愣了一下，随即粲然一笑，“好啊。”
反正这笔仙三请五请都不肯来，说不定就是因为她晚上没吃饭没力气的缘故，如今，既然有冤大头请她吃宵夜，何乐而不为？
江笑晏笑眯眯地拿了钥匙关了门，去了隔壁余隽书的家。
这还是她第一次到余隽书家里来，所以好奇地东张西望，“余隽书，你家里好像没放多少东西啊。”
“我也刚搬来不是特别久，以后再慢慢添好了。”余隽书在厨房里忙碌，一边回答她的问题。
江笑晏走到摆放在客厅里的隐形书架前，抽了本书翻看了两页又放了下来，走过去坐到沙发上等余隽书。
余隽书将他做的料理端了出来给她，“试试看好不好吃，我已经好长时间没下厨了。”
“入得厨房的男人很少了，你做成这样，很不错了。”江笑晏拿勺子舀了一勺汤，尝了下味道，“唔，余隽书，你的手艺不错啊。”
“那你就多吃点，厨房里还有。”余隽书笑了笑，自己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沙发前的矮桌上。
真的是没想到他们两个居然还有这样面对面吃饭的一天……
余隽书忍不住感叹世事无常，这个隔壁的恶女，吃饭的时候东张西望的，像好动的小动物似的，看起来……其实似乎没有以前那么讨厌……
“余隽书，你偷偷看我，我是不可能当成没看见的哦。”江笑晏突然这么冒出一句。
余隽书顿时尴尬起来，“呃……我只是觉得，你跟我之前第一次见面的样子，似乎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江笑晏咬着勺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朝他看去。
“以前……很凶……很难接近……”余隽书小心翼翼，她会不会突然把她的勺子丢过来砸到他头上来？
“我哪里凶？不懂得欣赏！”江笑晏白他一眼，继续东张希望，最后视线落在客厅内的家庭影院上，问他，“有没有好片子看？”
“有啊，你等等！”余隽书放下勺子去找碟片。
“新出的《枪王之王》你要看吗？”过了片刻余隽书从卧室里拿了碟片出来问她，“之前买的我还没看。”
“要看！我要看帅哥！”江笑晏频频点头。
余隽书把碟片放进去，江笑晏又嚷嚷：“把灯给关上！”
“关了灯对视力不好。”余隽书无奈摇头。
“叫你关就关嘛，哪那么多废话？”江笑晏毫不客气地给他顶了回去。
余隽书只好认命地过去关了客厅的灯，摸黑继续吃他的料理夜宵。
黑暗中，只有暗淡的光线明明灭灭，江笑晏从电影开始后就异常的安静，一句话也没有说。
过了半晌，她终于感叹似的开口：“louis老得真快啊……伤心。”
“还好吧，这个状态比《窃听风云》的时候好多了。”余隽书看了她一眼，问她，“你吃完了，要不要再吃点？”
“不用。”江笑晏摇头，继续盯着电影，“可是跟daniel一比，他的状态真的不太好，果然是人间不许见白头……我还记得几年前，我看老片子《圆月弯刀》，里面的louis真是帅得惨绝人寰……”
她垂下眸子，在心里暗暗说，那个时候，跟她一起看那部老片子的那个人，也是帅得一塌糊涂……
可是曾几何时，居然改变了呢？
Louis老了，而陪在她身边的那个人……已经离她很远很远了……
江笑晏沉默了下来，努力拖回自己飘飞的思绪，专注于眼前的电影，只是过了片刻，她突然随口说了一句：“小渡，这片子很好看啊。”
几乎想都没想，就这么脱口而出。
“小渡是谁？”余隽书侧过脸下意识问她，他还记得那天在江笑晏家里听那奇怪的音乐，他也记得，他当时也听过“小渡”这个名字。
江笑晏听他这么一问，却突然又不说话了，双手抱着膝盖，头扭了过去，默默地看着墙壁上变化的光影。
对啊，小渡是谁？
这样简单的问题，可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啊，要怎么解释小渡是哪个呢？
要怎么跟别人解释，小渡在她心中所占据的那个位置有多重要以至于她总是会随时随地想起他呢？
又要怎么解释，这样重要的小渡，为什么现在会不在她身边呢？
余隽书等了许久，见她依旧沉默，终于忍不住问她：“你还好吧，怎么了？”
“没事，”江笑晏仿佛突然回过神来，抹了一下脸，站起身来，“我该走了。”
“不是要看电影？”余隽书也跟着站了起来。
“不看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睡觉了。”江笑晏回答得很没有诚意。
才吃过东西就要睡觉？
余隽书觉得有点怪怪的，但是人家要走，他也不能强留是吧，所以他只好开门送客：“那……晚安。”
江笑晏回了下头，“要我帮忙收拾吗？”
余隽书笑了，“不用不用，我自己收拾就好了。”
“其实我也就是客气一下。”江笑晏仿佛突然之间恢复恶女本色，来了这么一句。
余隽书顿时被她噎得话都说不好了。
江笑晏露齿一笑，“跟你开玩笑呢，真是经不得一点玩笑……算了，谢谢你今天晚上的招待，不过我现在没什么心情，就不帮你收拾了，下次吧，下次我一定帮你收拾。”
她笑吟吟的，哪里有一丝“没什么心情”的表现，余隽书目送她脚步轻盈地回到隔壁自己家，最终只能无奈地摇头笑了笑，关了自己的房门。
所以他自然不会知道，江笑晏关上自己房门之后的一瞬间，脸上的笑意就垮了下来，眼泪在眼里不停地打着转。
如果刚才不是她走得快，只怕她又要在余隽书面前掉眼泪了。
可是她真的很不想，让别人看到她在为小渡哭泣，而真正应该收藏她眼泪的小渡，却完全不知道她在流泪。
如果他知道……如果他知道的话，那么，他现在会不会还能留在她身边，替她擦眼泪呢？
会不会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