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夷略沉吟了片刻,又对应龙说道:“她能赢得如此轻而易举,除非她身上带着那东西。可除了天帝和陆梧,那东西不会给旁人,若外人拿了岂不等于是将整个天之九部的路径机枢交付于人。”
应龙转念一想道:“那仙姬拖住了你三天,天庭若真要对我水界耍花样,这三天里要动什么手脚足矣。但那女娃是赤松神君带来的,那老头子不问三界之事,应该不会做那帮凶。”冰夷不置可否。
小幺醒来,已近晌午。有小僮来报说,隔舍的神君已回来处去了,让她不必去寻。
小幺瘪了瘪嘴,竟似委屈的要哭了。这难过为的是,两人在一起呆了这些许日子,他走的时候竟还是不愿意告诉她,又是不辞而别。她忍了忍,咬了咬牙,平复了下来。
过了一小会儿,她又跑出去问那小僮,问那人是几时走的,他怎么知道那人是真的走了,不回来了吗。小僮连连说,怪自己回话不明。是那神君,本来人已经走了,又特意回来吩咐他传话的。
她一下子就破涕为笑。心道,那人应该是看着自己睡着了,不愿惊扰她。他还是有一点顾念着自己的是不是?
她突然又哎呀一声,想起自己忘记问他的名字了。本来是打定主意,今日要详细问他名字、神阶和御所的,可是今早回来时自己情绪不稳也就搁下了。
这会儿她又是懊恼的很,随即又一次跑出去问那小僮,可知那神君的身份。小僮说,这里仙来神往,只要有舍帖便可住下,他们只要按规矩伺候便好,其余皆不可做打听。
小僮见她心有不甘,又补了一句说,只知道那人走时是水界有人来接的。
她问小僮,来接的那人可是一碧衣少年,小僮应是。她想起前几日自己的那个梦境,就隔空对那碧衣少年皱了下鼻子哼了他一声。
她想,可能这小僮怕是早已经嫌她烦了,若不是看在赤松神君的面上,怕是不会理自己。小幺规规矩矩的向小僮道了谢。下午神君就要出山回来了,她也该打理一下,准备回程了。
收拾妥当,小幺掏出怀里的迷谷枝,仔细的摩挲起来。此刻她没有胜利后的喜悦,也没了游戏开始前的胡闹心性。有的只是愧疚,还有惴惴不安,生怕有一天他知道了自己胜他的真相,他会恼了自己。
原想着走前要和他道明其中缘由,现在也没机会了。又不知,下次何时还能见面,也没见他再邀自己再去水界啊。她甩甩头,想把那不安甩掉。可却没有半点效果。
她到院内等候神君的时候,看见隔舍又有仙神入住,住进的正是那人之前的行舍。
从鹏山回来小幺随赤松神君到了堂庭山,才进了门她便倒头就睡。
许是太累了吧,第一晚她随着那迷谷枝一路不停的跑出了五重山险。第二晚她又跑过了五座神山,最后又在雪幻里坐了一整夜。
虽是幻境,可需用的灵力却是实打实的。
翌日晨起,雪鸾得了山外小僮的信儿,早早的来迎她回去。
想起那人和她说过的若是未服那水藻,雪鸾的毛都要掉光了。小幺便迫不及待的让阿雪化作鸾鸟真身,绕着她转了三圈,把她的周身打量个遍。未见异样,确定水藻已经及时服了。
她这打从梧桐水畔起,因担心阿雪未服水藻而悬起的心才放了下来。
她又拉着雪鸾一起,在这里玩了大半日。这次那老头子倒是一改往日的吝啬,不仅棪果让她俩在树下饱饱的吃了个够,这外人从不得入的堂庭山也随得她逛去。
小幺本就活泼,又喜欢灵兽,临走前已经和山里的数只白猿混了个熟。
回青要山途中,小幺半路口渴,她和阿雪便在杻阳山歇脚。一只鹿蜀热情的引着她们在山中水源处畅饮。小幺掬起一捧山泉饮入口中,那水甚是冰凉甘甜。
鹿蜀是吉兽,长着白首虎纹赤尾,据说佩其皮毛宜多子多孙。这头鹿蜀很是特别,一束火红的尾巴正中缀着缕鲜明的白绒,甚是少见。
它的声音像吟唱着的歌声一般,甚是好听,小幺喜欢得不得了。
“我会再来看你的哦”,饮罢了水,小幺摸了摸那瑞兽的头依依向它告别。这瑞兽亦用头轻轻的拱了拱小幺的肩,好似不舍,它头上的绒毛痒得小幺咯咯的笑个不停。
雪鸾似乎对那水源里的旋龟来了兴趣,对着那黑色大龟挤眉弄眼的做着各种夸张表情。
“阿雪,这龟兽和你的真身一样都是鸟首,你说你们该不会是宗亲吧。”小幺笑逐颜开的揶揄她。
阿雪与小幺数日未见,她早就想她了,此刻便也不恼。
她看得出,这次回来小幺心情一直出奇的好。不知道这些天她在鹏山上都遇到了什么开心事,等回去再慢慢审她。
“小幺,武罗女神已经来了,现都殿已开。”“我们日后再要出入山殿,皆需向司神报备,可不会像现在这样随便了。”路上雪鸾对小幺说道。武罗是天帝派来司守青要山密都的司都之神。
她见小幺一直神游未答她话,故意在她眼前猛的一晃双手吓她:“嘿!小幺你在思春吗?”
小幺一惊回神:“才没有,我刚刚在想那头红尾白绒的鹿蜀,还从未听说鹿蜀的尾巴上有白绒的,这头甚是奇特有趣”。她胡乱的打着马虎眼。
多年后,小幺在想起武罗的时候总在琢磨:一个人真的能单纯的用好或坏来形容和评价吗?同一个人,可以好到什么极致,又可以坏到什么极致,或许旁人永远没办法猜测得到。
而在她第一次见到武罗女神的时候,小幺对她是那样的崇拜和喜爱。
女神武罗,原本是不知名山中的一头小豹子。数万年前,曾在夜里被天凶猛兽重伤奄奄一息,恰逢帝妃月神路过将其救起。
豹子是天生的武者,伤愈后就收在了陆梧的座下,安排她于天帝的宫廷守侍多年。
后月神常仪灵逝时,她感念其救命之恩,七七四十九日长跪于月神殿外,悲痛欲绝中几度晕厥。若不是当时被人及时救下,这女神便差点随帝妃去了。
武罗以命偿恩的事迹,很快在八紘九野中传开。加上她本就打铁也需自身硬的灵力,别说在天宫,就是在三界之内谁不对其敬重有加?
大家都在揣测着,不知未来这女神将会与哪位神君结为连理,共赴一座神坛。
外界都道,武罗此番司青要山密都闲职,应是天帝有意施恩。想必帝妃临逝前有所托付,这女神的好事该不远了。
青要山,三界中最甘甜的畛水便从这发源,山上遍布仙禽野鹅、琪花瑶草,最宜女子居住。说是密都,不过是天帝的行銮之所,若真有秘密反倒不会藏于其中。
每处密都,不过是天帝想告诉众神:“本帝君想静静,闲神勿扰”而已。
现下小幺见到的武罗,其容貌虽不惊艳,但身段玲珑有致,豹纹斑驳的披风下,纤细的腰身若隐若现。
她音美齿白,说起话来如玉石相击之声,双耳间佩一对金银饰环,走起路来耳环叮咚相碰,甚是悦耳,这让小幺羡慕不已。
小幺向武罗轻施了一礼,亲热热的叫了声:“武罗姐姐。”武罗也欣赏又热切的拉着小幺道:“好妹妹,七日后便是天汉归流的大日子,你随我同去吧。”
“那阿雪也同去吗?”小幺关切的问。
“当然,以后许你们皆是在一处。”武罗笑着抚了抚她的发顶。
谁知往年风平浪静的天汉归流,今次小幺这一去,因着她的冒失又引出了一段插曲。
密都主殿是天帝的行宫,自当留与天帝。司山女神携小幺和雪鸾居于后山隐殿。
武罗女神与随侍仙娥居于东隐殿。陆吾交代了说小幺和阿雪她俩自小一处长大,从未分开,便一同居于西隐殿吧。
私下里小幺悄悄对雪鸾耳语说,这陆吾越来越能扯谎了,还不脸红。这西边虽不及东边宽敞,却被陆吾布置的匠心独具。
从隐殿的后门出去,顺着蜿蜒的小路走出不足半盏茶的时间,便可看到跌宕的大小瀑布。近三月,新绿嫩黄的林间是成群的鴢鹅,歪歪扭扭的迈着八字步在觅食,居于此是最有情趣不过。
陆吾先前帮她把留在槐江山的细软搬了来,她当日走得突然,未及收拾。
陆吾管她要她少时在沃野中众神鸟所送的灵羽,她未允。她说:“好陆吾,旁的东西你若看上尽管拿去。这个我想自己留下做成绢书,行吗?”
阿雪打趣她,难不成是要留着当嫁妆?小幺红着脸啐了她一口。
歇下前,雪鸾问小幺之前可曾在神君处讨得什么宝贝小幺摇摇头,说只喝了一壶茶。阿雪问她什么茶,值得那老头出手。小幺答:“不知道,涩涩的,像茶又好像不是茶。”
只有她和那人在桐林的一场游戏,她对阿雪没说。她想着那是她和他的秘密,他们在一起呆了整整三个夜晚,她会一直在心上记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