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枯井
北蒙不夜城,靡新站在城头,拿着一张纸条,愁眉不展。
如今刘复蒙已经回了京都,现在这一线战场,完全是由自己全权指挥,一切都在计算之中,只是那大陇兵士里的碟子在传出最后一封密信后,便就再无消息。
靡新花费三十年之功打造的情报网,在大陇好似全部瘫痪,自己现在对大陇那七十万大军的走向完全不知,除了唯一值得留意的一个消息就是曹灵轩带着那七十万甲士在龙州郊外停留了一个月的时间,然后大醉三日,后来便有了三十万甲士不知所踪。
后来就再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只能靠自己去想,更重要的一点,最后传来的消息是否可靠?
一时间,大厅之内坐满了各路将军,靡新坐于中央,问道,“问题都说了,诸位以为如何?”
这次北蒙征战可谓是倾国之力,除了各城之中的守卫兵和皇城的禁卫军,其他各路大军都被调往前线,如今两国对峙已快有一年之久,所用开支也是耗费巨大,从开始的妖兽精髓,到现在的普通饭食,已经是节衣缩食了。
负责东边一座城池的将军见大伙都不开口,便就首先提出了这个问题,“国师,如今这仗打了快一年了,丢了玉门关不说,现在还是挂免战牌,据城而守。西边那群蛮子已经在城外骂了四五个月了,国师大人现在也知道那陇阳王带兵而来,管那么多作甚?
末将觉得,如今那糸然只有二十多万人马,现在应该出城痛击而不夺关,不夜城据玉门关五百里,多丘陵山地,且两边都是十万大山,只要在此处埋下伏兵,等那陇阳王来时,必可灭之。”
一位将军附议,“于将军此计可行。国师大人,快一年了,仗没打,倒是在挨人骂了几个多月,这粮草从山珍海味,到现在的普通饭食,将士们心中多有怨言啊。”
一个资格稍微有点名望的将军,拍案道,“靡新!你倒是给句痛快话,老夫那些灵甲兵团可是怨声漫天飞了,就怕有人说我们都是一群拿着最贵的物资不干事的酒囊饭袋!”
这位乃是原本负责各路征战的大将,这次本该是由他领兵,不过皇命难为,此番靡新又守城不战,多有怨言,不敢直说罢了。
靡新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诡笑道,“出兵?你们说说,谁能与糸然一拼,谁能担此大任?在下自问领兵不行,但兵法尚可。
现在兵力不过四十多万,于将军说伏兵于大山,安知糸然如今是否早已埋伏?二十万又如何?打仗靠的是人多吗?是兵法!地形!装备!兵在精!”
靡新双手摩搓着脸,叹息道,“龙老将军,再有一个月,必有神兵降世助我灭曹!”
一旁李儒笑着出来打圆场,“国师大人的能力大家都知道,除内乱,扶持新帝,建立死阁,创建科考,哪一个不是为了北蒙,哪一个不是功在千秋。既然皇上将大权交给国师大人,我们就应该齐心合一才是,莫要辜负了皇上的一番苦心啊。”
龙贾冷哼一声,“既然国师大人夸下海口,那老夫就在等一个月,若是一月之后,还是这般,那群心高气傲的王八犊子老夫是压不住了。”
其余将军纷纷不在言语。
李儒这才回归主题,“国师大人先前的意思无非就是两种,这情报是真是假,末将先不去说,只是想着把两种情况的结果都设想一下,哪个可行,防范于未然,大家再来看看哪里不对。”
靡新点头示意开口。
李儒这才接着说道,“先设想情报是真的,几个问题,为何在龙州郊外平原停留一月,大陇军中禁酒,为何却开了先例?三十万甲士去了哪里,死阁的碟子事后为何没了联系?
末将觉得第一个问题和最后一个可以串联起来,陇阳王定是在那一个月之内做了什么,才导致最后我们的碟子完全没了信息传递,至于做了什么,末将不知。
七十万甲士,两国对战多年,最多也就是四五十万,为兵士壮行,说的过去。
另外消失的三十万人马,极有可能是去了新民防线。”
李儒右手拇指摸着腰间玉佩,皱眉道,“若是是假,国师可要早早布置了,可能在大陇出征之前,死阁中的碟子就被控制了。大陇,可能会提前到来。七十万东出,国师所说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北蒙是如何都挡不住的。”
靡新问道,“诸位是否同意?”
将军们纷纷附议。
靡新站起身来,众人尽数起身,“传令,斥候搜查再往外面推进五十里,务必查清山林之中是否有埋伏,兵力多少,伏兵何处。另外全军待命,随时准备出城杀敌!”
众将士散去后,靡新独自走到城墙之上,一名将士风尘仆仆的走来,单膝跪地道,“启禀国师,新民以备军三十万,其二十万从里海渡海而来,物资器械一应俱全,应需要一月左右,由魏言带领,另外十万囤积在于大陇交界边境,由木子文亲自担任司令,随时准备发兵,只等国师传令。”
靡新目眺远方,平静道,“再等等。你先下去吧。”
甲士走后,靡新感慨万千,失望道,“君未归,汝何安.......木子文,你当真有统一中洲的能力吗?若是有,那我还真是自愧不如啊……”
大陇边境上,寒风凛冽,李莫艰难的前行着,自从过来剑门关后,法正就将李莫从的卢上拽了下来,现在看着李莫逆风而走,心中有些奇怪,转头问道,“小子,抓紧时间赶路啊,用那块玉牌啊。”
李莫现在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貂,显然还是挡不住寒风,只能捂着衣服颤声道,“用了,不管用啊,这鬼地方冷啊。”
法正翻身而下,拿了那块玉牌看了看,嘀咕道,“不应该啊。”
又向前面的路宽喊道,“和尚,借你那个袈裟一用,不然这小子会冻死。”
路宽小跑着过来,一本正经道,“阿弥陀佛,贫僧还以为施主是在练体。”说着,从佛珠之中取出那件袈裟披在李莫身上。
李莫披上袈裟后好了很多,还是颤声道,“找个地方躲躲吧,若是有人家更好,我去买点厚实些的衣服,家里带的那些在这里不管用。”
走了许久,三人终于在寒风中见到了一座小镇,李莫率先急匆匆走进了这座一座无名小镇。
镇中大多都是就地取材的树木搭建而成,少有一些是由石砖建成的房屋。家家户户都大门紧闭,街道上除了风声和三人的脚步,就只剩下的卢时不时打个鼻响,略显苍凉。
法正率先走了一户人家开始敲门,非常礼貌的询问是否有人,得到的回应却是只有呜呜的风声。法正无奈道,“莫要觉得紧张,这处小镇靠近大陇边境,极有可能会被战争波及,所以可能都是事先搬去大县城了。这些都是常识,每逢战争年间,城外的村民就会往城里跑,不必大惊小怪。”稍微一用力,门就被法正推开,木门被风轰然吹开,撞击在门墙上嘎吱作响。
里面果然没人,三人就这样在这座小镇里落了脚。
大风整整刮了三天,这才有了停住的风头,期间李莫闲着无聊,除了在风中练拳就是在小镇中转了会儿,隐约看到不远处有座房屋还有些炊烟,奈何风大,实在走不得,只能返回。
于法正和路宽说了这个事情后便就决定等风听了去拜访拜访。
在第二天的时候一道飞剑传至法正,上面说的事大陇提前到来,连夜攻陷北蒙三座城池,且都是要地,计划提前,让他速速行动。
李莫打趣路宽道,“如今战争已经开始,和尚,你怕是去也是晚了。”
路宽皱眉苦脸,只说了句阿弥陀佛。
显然是要走了,走之前法正一改往日玩世不恭的态度,对李莫说道,“你就不想知道些什么?”
李莫无所谓道,“说不说还不是在你。”
法正说道,“北蒙新民联盟,这次不是当年的南北夹击,而是只为杀了曹灵轩一人而已,此人用兵之神,年少时就只用了十万人马收复大陇两州之地,足见其可怕之处。”
李莫不解道,“为何送死?就不怕有陷阱?”
法正也是想不通,“当时黎前辈刺杀曹灵轩的时候我还是在大陇的,原本以为此举只是为了诱使大陇提前出兵,在联合新民围杀,消耗大陇兵力,但我见了大哥之后,他却信誓旦旦的告诉曹灵轩必然会亲征。到底为何,能让一国之主来送死?”
李莫不在猜测,只是躬身行礼,“莫愁前路无知己。”
法正却是微微躲开不受,笑道,“一直未曾有过知己。”
两人离别,法正将的卢暂时托付给李莫,冒着寒风,御风离去。
木门大开,寒风一涌而入,李莫穿着黑色的大貂,此时却没有感觉到半点冷意,转头看着匍匐在一旁的的卢,心中百感交集。
剩下二人几乎无话,直到大风止住,路宽才开口说话,“李施主,去那间房子看看?”
李莫正在埋头看书,被这么一问,想起了一些事情,反问道,“法师,佛教有句谚语,叫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学过吧?”
路宽笑道,“是有位这样的先贤说过。”
李莫合上书本,打量着这个出家人,说道,“那你可知你犯戒了?”
路宽苦笑,“施主,不也是如此。”
李莫脸上充满趣味,“同道中人?”
路宽双手合十,低头说道,“非也,佛教所言之谶语,条条框框,只是为了助人脱离苦海,普渡世人而已,说到底,只是为了一个善字。贫僧现在修为低微,只能做到这点。现在还在不断学习佛法,修心,只是为了以法身见想见如来,到时候便就是一切水到渠成。”
李莫不耐烦道,“莫和我打锋机,说,为何半路要与我同形?”
路宽说道,“王朝战争,皆是因果,贫僧如今还接不了这个因,师尊之法,会有一道大坎,跨不过去,可能会和师尊一般,受世代轮回之苦,不得见如来。你既是木先生的学生,贫僧只好来借你磨砺贫僧之法,看能否另外走出一条大道。”
李莫起身向外走去,“你要渡我?看得出我的执念?”
路宽也跟着起身,“贫僧看不出,只能一路跟着施主,看施主如何出拳出剑,是否合理,在以贫僧之法,是否又会更好。”
李莫说道,“伪善比善的可怕之处在于,利他又利己,旁人说不得半点瑕疵,挑不出半点毛病。也罢,我也借你,一观我之道心。”
转头又问道,“既然如此,我先帮你问问你的道心是否一心向善!”说完,又脚做轴心一转,一个箭步冲到路宽面前,一拳击打在其面门之上。
拳拳到肉,路宽从始至终都未曾躲避。最后,李莫双手扶膝,喘息道,“真是王八壳子。
对了,你说东海有三座仙山,另外两座中有一座是我家先生的?”
路宽点头,“剩下的那位老道人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世俗之中了,至于弟子,更是了无音讯。施主,执念太深。”
李莫无所谓道,“一招不慎,就会身死,我怕啊。”
随后二人走到了镇中心,十分荒凉的地带,中间有一口枯井,被大石封住,周边几乎寸草不生。
一到此处,李莫就感觉到了一股刺骨的凉意席卷而来,就连一身正气的路宽也是如此。
路宽皱眉沉声道,“那口井,又古怪,可能有邪祟。”
李莫点头示意,直径走向那口古井。仔细看去,是由青石板搭建的,上面是一块黑色的有半个人高的大石头压住,并无太多古怪。
李莫伸手轻轻擦拭黑石,手感非常柔软,微微用力一抹,从石头上摸下一坨粘稠的液体,再去看那石头,里面竟是金色,上面隐约可以看见有一些血红色的符箓,只是很快又被黑色覆盖。
这时,不远处一道声音响起,“快把手上的鬼泥擦掉!”
李莫这才回神想自己手掌看去,没有丝毫感觉,但却是血肉模糊,可见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