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恪怒气冲冲而来，接到的竟然是这样的一个结论，他有些困惑，便走向前一步，死死盯着黄齐问到：“你所言可属实？”
“微臣所言，句句属实。”
本以为自己的威严足可以震慑到黄齐，但是看着黄齐一脸认真的模样，似乎这个结论是自然而然得出的。看到裴恪阴沉的面孔，站在一旁的萍儿也不敢言语，寝殿之中的气氛，一度十分死寂。
忽然，裴恪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看着黄齐说道：“你说，皇后是在生病期间，听到了祝喜的死讯，才造成了今天的这幅样子？”
“正是如此。”黄齐毕恭毕敬地回复着裴恪的问话。
“祝喜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情？”裴恪转过头来，问着萍儿。
萍儿先是有些胆怯，随即下定了决心，将那日自己对众人说的话，再次重复给了裴恪听。本以为裴恪听后会就此作罢，不料，裴恪却伸出手，直接将萍儿的话截断了：
“皇后明明患的是水痘，你却说，祝喜是因为沾染了天花而死，这前后如此矛盾，你怎么解释？”
听到这句话，躲在床榻之后的萱妃也是心中一惊：百密一疏！百密一疏啊！
萍儿却并不惊慌，而是向前欠了欠身子，柔声说着：“皇上，请听奴婢说完，虽然皇后娘娘患的的确是水痘，但是在此之前却被误诊成了天花，以至于一时之间，昭阳宫里人心惶惶，但是最后，患天花的人，其实是祝喜公公，祝喜公公的天花尚在潜伏阶段，并没有大面积爆发，对此，祝喜公公也并没有在意，临死之前，还同奴婢说过话，奴婢见他身上有些异样，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生天花之人，不是皇后娘娘，而是祝喜公公。”
“太医诊治过了？确定是天花？”
“没有，”萍儿抬起头，对裴恪说：“奴婢小的时候，家乡曾经爆发过大规模的天花疫情，奴婢也算是死里逃生，对天花有一定的了解，那日在祝喜公公的脖颈儿和手腕处发现了异样，没多久祝喜公公就去世了，奴婢生怕引发大规模天花疫情，没有通过太医院，就直接报给皇后娘娘了……”
裴恪皱了皱眉头，对于萍儿的这番话，他虽然不愿相信，但是有理有据，事实清楚，由不得他不信，片刻之后，轻叹了一口说道：“也幸亏是有了你，要不然，皇宫里若真是爆发了天花疫情，那才真是灾难降临啊。”
“皇上夸奖，奴婢恕不敢当，只是奴婢处置不当，让娘娘受了惊吓，以至于造成了今天的这幅局面，请皇上降罪。”说着，萍儿“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裴恪见状赶忙说道：
“快起来快起来，你虽然让皇后受到了惊吓，但是控制住了疫情，朕恕你无罪。”
“奴婢谢过皇上。”
裴恪望了望躺在床上昏睡的萧皇后，心中有些说不上来的情绪积压在胸口，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问向黄齐：“皇后的病，可有医治的法子？”
“回皇上的话，医治的法子自然是有的，只是娘娘这受得是心理上的创伤，恢复起来，不是那么容易，还需要一些时间，但是只要在治疗期间，保持当下的生活环境不变，不多于外界接触，恢复起来，能够快一些，微臣这里着手为娘娘开一些安神的方子，用以调理。”
“好，这样最好了。”裴恪种种叹了一口气，沉重的声音对在场的众人说道：“你们给朕记住，无论今日在这间房间内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都不要说出去，若是朕在其他人的口中，听说了这件事情，杀无赦！”
萍儿和黄齐纷纷跪地，说道：
“微臣谨记，请皇上放心。“
“奴婢谨记，请皇上放心。”
裴恪将双手背过身去，慢慢走向殿外，对黄齐说道：“既然皇后的这件事情是你最先诊治的，那么后续的事情，就全交给你了，回到太医院，不要多嘴，安心做事，知道了么？”
“是，皇上，微臣定当竭尽全力，医治皇后娘娘，只是，微臣想提醒皇上，娘娘虽然受了惊吓，神志上多少有些恍惚，但是娘娘的心还是向着陛下的，经过微臣的观察，娘娘发病的时日不多，多数时间还是清醒地，请陛下放心。”
“这样最好不过了，”裴恪转过身去，说道：“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朕回去了，有事情的话，叫萍儿来报。”
说着，转过身去就要向房门的方向走去。
萍儿紧忙在其身后回应道：“恭送皇上。”
终于，看着裴恪走出了昭阳宫寝殿，萍儿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确定裴恪已经离开昭阳宫之后，这才回到房里，小声对萱妃说：“娘娘，没事了，您可以出来了。”
萱妃走出来，看着伫立在床前的黄齐，满意地点点头：“本宫没看错你，你是一个识大体的人，只不过，你今日这般说辞，万一日后，皇上不来看她了，那可怎么办？本宫留着她不死，可是有用的。”
黄齐抬起了头，轻轻看了一眼萱妃，这张美艳绝伦的面孔之上，似乎有一层朦胧的愁云，黄齐笑着说：“娘娘请放心，您刚刚不是也听下官说了么，皇后娘娘的病时好时坏，发作的时间短，正常的时间长，回头，下官再频频跑几趟武和殿，及时将皇后娘娘的症状告诉皇上，皇上一定会来看皇后娘娘的。”
“你怎有如此把握？”萱妃有些不太相信这个圆滑世故的中年男子。
“就凭下官看到，皇上的眼中，更多的是对皇后娘娘的关心。”黄齐微微低着头，嘴角的笑意在这座寂静无声的昏暗房间里，显得尤为恐怖。
“虽说人心最难看透，但是爱意是藏不住的。”
萱妃听后，冷冷地轻哼一声，转身走向椅子处，没有回头，对黄齐说：“今天的事情，你办的不错，先回去吧，本宫的赏赐，不日便会送到府上，”停了停，萱妃的话锋一转，语气之中透露出阴冷的感觉：“你若是胆敢想皇上告密，本宫养的杀手可是无孔不在的。”
黄齐听后，脸上划过一丝惊慌，但随即颌首见礼道：“下官自当谨记，请娘娘放心，下官日后的升官发财，还需指望娘娘的提点呢。”
“你自己心里清楚便好。”
萱妃说完这句话，便走进了内室，黄齐整理了一下自己手里的药箱，跨上药箱，对萍儿说：“姑娘，卑职就先走了，你且记得，亡魂蛊这种东西，想要做得真，还需从人心上入手，否则，很容易被看出端倪来的，这次，皇上的猜忌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奴婢知道了，奴婢送黄太医出去。”
萍儿随着黄齐走出寝殿，回手将寝殿的大门轻轻带上，寝殿之中，又一次回到了死一般的沉寂当中。
“皇上，奴才见您神情和气色都好一些了，可是皇后娘娘那里凤体安康？”高欢跟在裴恪的身后，看着裴恪脸上不再是惊恐失神的表情，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裴恪轻轻叹了一句：“都怪朕，平日里太过专注于国事，甚至都忘了皇后病中，是朕没有照顾好她的情绪，才造成了今天的这幅样子啊。”
“陛下对娘娘的一片真心，日月可鉴，陛下还是不要过于自责了，黄太医不是也说过么，无碍无碍。”
裴恪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这几日，朕还是多多去看望看望皇后吧，病了这么久，朕去探望她的次数少的可怜，哎。”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朝着武和殿的方向走去，头顶是冬日正午温暖的日光。
黄齐走出昭阳宫的大门，只觉得这阳光格外刺眼，不知道是自己内心在作祟，还是这阳光太盛，黄齐下意识地用手遮住了双眼，透过指缝的光线照射在他的眼皮上，黄齐想着今后就要踢开张太医那个老家伙，稳坐太医院之首，不由得嘴角轻轻咧开了一道弧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