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在接二连三的倒下,有强大的禁卫军却无能为力,另一方面,没有倒下的百姓也开始意识到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状况,哭号、奔跑、踩踏、推攘……原本热闹繁华的建康城玄武大街上,顿时弥漫起笼罩着整个城池的绝望气息。
百姓们绝望了,裴恪也震惊了,他大声喊着:“禁卫军何在!”
却无一人回应。
禁卫军之中,有不少的将士也深受水源的侵害,在车马前行至极,就已经晕厥不振,此时此刻的禁卫军,早已经是人人自危。
裴禹站在裴恪的身后,他亲眼看着成群的百姓在自己面前倒下,却无能为力,他在建康城里生活了二十余年,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束手无策的建康。
“报——许沉然起兵胜芳!瀛洲府失守!”
“报——长安城全境溃败!”
“报——鲜卑铁骑十万,已冲破山海关,现已攻破京畿,洛阳告急!”
从城门口不停地传进来告急文书,裴恪仍然站在高台之上,一封战报还未等看完,第二封已经送到了他的手上,这短短的十余天里,许沉然秘密攻下了数十座大小城池,此刻的建康,早已经是孤立无援的地界,周围的庐阳、瀛洲、怀远等地,被许沉然连根拔起,南下之师势如破竹,当初裴恒率领西北军的时候,尚且有所好转,但现如今,政务和军备早已是废弛的状况,面对着许沉然挥师南下的虎狼部队,裴恪即便是震怒,也毫无作用。
城中,到处都是惊叫和恐慌,到处都是悲泣和疯狂。
城外,顾居安看着前来汇合的徐平成,两人目光交汇,没有说话,而是按照许沉然的部署,顾居安先行带着一小队人马,冲进了建康城里。九黎祖庙寂静无声,与五里开外的恐慌呈现出鲜明的对比,早有埋伏在此的部队也迅速从周围出发,赶往北门的方向,与顾居安街头。
许沉然带着部队从瀛洲府迅速赶来,在城外的军队当中,徐平成走过来,牵走许沉然的战马,有士兵赶来,将战马的马蹄用布料裹好,徐平成面无表情地说道:“统领,城中已经造成了足够的恐慌,顾居安也混入了城中,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许沉然不语,远远望着,这时,士兵将整顿好的军队编排完毕,等待许沉然的下令,许沉然点点头,再一次翻身上马,手中的剑戟指向建康,没有言语,却将士兵们的士气推向了最高潮,随着战马的快步狂奔,这一支属于许沉然的精锐部队,便向着那权力的中心进发。
裴恪在短时间内迅速安定下来,他喊来余止和薛大统领:“守住四个城门,不能让任何人进出,即刻派人去查,百姓晕倒到底是什么原因!”
薛大统领刚要领旨,却发现余止并未有所举动,裴恪眉间一挑:“你这是在做什么?”
余止慢慢抬起头,神色有些奇怪,须臾之间,余止刚要说话,忽然一声尖锐地长鸣入耳,随后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怒吼声:“杀啊!”
顾居安早已经联络好了城中的绿林军,自从数月之前因为放走了许沉然,而被裴恪重责之后,整个绿林军军心涣散,加上裴恪连年克扣军备,绿林军早已经在暗中归顺了许沉然。顾居安此番潜入,没有消耗一兵一卒,绿林军上下便尽数听从顾居安指挥。
余止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顿时冲上前去,厉声喝道:“陛下,属下对不住了!”
不远处,刀光剑影,厮杀骤起。刀锋与剑柄之间撞击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建康城上空,伴着尖锐的喊杀声,让人听后头皮发麻。
余止一个箭步冲到裴恪的面前,手中的刀锋架在裴恪的脖子上,脚下稍一用力,便蹬开高台向前方轻功而去。
许沉然的部队早已经抵达了北门,由于城中的恐慌,城门的守卫也没有尽心守卫,加上许沉然的战马悄无声息,轻而易举便攻破了北门,一时之间,城中的禁卫军和绿林军纷纷拔出了腰间的利刃,经过帝国特训的将士们,身手矫健,巡防营即便是全身投入,已难以抵抗三方势力的联合喊杀。
不断有血液溅在红绸之上,顿时便化作紫红色的血点,看不分明了,整座建康城的百姓绝望地看到,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两次经历地狱般的厮杀,礼部前一天精心布置的盛景,仿佛是在为今日的屠杀而做着背景布板。
薛大统领眼睁睁地看着余止将裴恪劫走,他来不及等候命令,便随即飞身跟了上去,头顶是凄惨的尖叫,脚下是巡防营横七竖八的尸身。
“顾居安!是你!”薛大统领停下脚步,看着眼前那个俊秀的少年,如今一身戎装,手中的宝剑上还滴着血滴。薛大统领难以置信的表情丝毫没有让顾居安动容,他向前走着,宛如一个地狱归来的恶魔。
“薛大统领,你还不明白么,帝国已经是一个空洞的躯壳了,别再守着这个昏庸的皇帝了,你我之间,受的责罚还少么?”余止的声音,向薛大统领拉回了现实,薛大统领抬起头来,只见长街的尽头,密密麻麻的士兵手持长矛正缓缓逼近,战马在嘶鸣,禁卫军和绿林军也临阵倒戈,自己的巡防营逐渐势单力薄起来。
“你们……”薛大统领惊诧地说不出话来,片刻之后,他紧握长剑,目光炯炯,振声高呼:“既为巡防统领,哪怕身死,在所不惜!”
顾居安微微偏过头,心中泛起一阵酸涩。
许沉然已经攻占了北门的城墙,站在城楼之上俯瞰着一切,薛大统领那句话他听在耳中犹如一个惊天的玩笑,他挥了挥手,数十个弓箭手满弓以待,箭头直指薛大统领。
“嗖——”一支利箭贴着顾居安的鬓角飞过,直接刺向薛大统领的胸膛。
“不!”顾居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后数十只利箭已经速速而下,顾居安来不及阻止,他只能失声地看着,看着面前的这位曾经一同剿匪的大统领,如今胸前插着密密麻麻一堆箭矢,一个踉跄,便向后仰到,甚至来不及说出一句话。
巡防营没了统领,连这最初的攻击都抵抗不住,就几乎是全军覆没了,而皇城守军更是节节溃败,帝国的官员和将士们,只剩下狼狈的逃窜。
“恭迎陛下。”顾居安站在太和殿的正中,转过身,对着一身戎装的许沉然颌首称道。
即便是宫外如何厮杀,这宫里却是干净如洗,许沉然手扶龙椅,站在太和殿上,放声大笑。
后来的史书上,有过这样的一段记载:
和光历七百六十三年五月十七,燕太祖发兵胜芳,挥师南下,六月初五,取梁为燕,召文武百僚,班定。是夜,翰林毓钟承旨,梁惠帝禅位书于袖中,太和殿之上,宣百官引太祖就庭,乃掖太祖升太和殿,服衮冕,即皇帝位。改元,定有天下之号曰燕。
前朝旧主裴恪,易其帝号,废其王爵,流放天山荒漠,永世不得回归。
大燕帝国刚刚稳定之际,毓钟就请命带兵发往西北,重新出兵讨伐乌孙,许沉然准奏之后,派给了他十万的骑兵,经过了三日的鏖战,毓钟不负众望,将此前裴恒割让给乌孙一国的三座城池全都夺了回来。乌孙国主投降,表示甘愿臣服于大燕,其子乌桓为质,送往大燕生活。
毓钟回兵之际,路过了天山的回鹘族人聚居区,族长认出了毓钟,惊讶之余,更是率领着回鹘老小向毓钟叩拜,今日回鹘得以回到绿洲故土,重新过上安定的生活,全都仰仗毓钟的征讨。
叩拜之后,毓钟急于回朝,回鹘族长见自己挽留不得,便从衣底摸出一只镶银的羊角,说道:“就让老身为将军吹奏一曲吧。”说罢,族长站直身子,呜呜呜的吹了起来。毓钟听那角声雄壮高昂,宛然一片大漠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