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一缕阳光穿过林间树影,散落在庵前的一块空地上,一片落叶随风而下,正好落在一双素色布鞋的旁边。
只见这双布鞋的主人,稍稍挪动了一下脚步,提起扫帚,轻轻拂去地上的这一片落叶,抬起头,初升的日光正好照在那人的眉间,眸光凝聚在遥远地天地之间,穿过一层层的山峦,望向不知名的远方。
日光所形成的金色光束,将此人的身影拉得颀长而瘦削,逆光中一块暗色的轮廓,手持着一把普通的扫帚,很快,那人便收回了目光,扫帚摇晃着摩擦着地面,慢慢地,庵前一整块空地便不再有一片落叶和尘埃。
身后的庵中,飘出来一阵阵的饭香,执扫帚的那人,感觉到身后的动静,便收起了扫帚,轻轻地走回了庵中,庵前的这一片空地里,又恢复了日出之前的宁静。
“静一师姐,打扫好了吧?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快些吃过后,还要做早课呢。”
餐桌的正对面,一个面色清俊的尼姑笑着对她说道,静一接过尼姑手中的食盒,坐在桌前安静地用起了早饭。
门外,一个淡淡妆成的老妇缓缓走了进来,众位用餐的尼姑均放下手中的餐盒,毕恭毕敬地站起来,齐声说道:“参见掌门。”
只见那仪态大方的妇人,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众人坐下后,自己则是走到了静一的身边,众尼姑均坐下用餐,而静一则恭敬地站在那里,等着掌门的问话:
“静一,你皈依卧佛的时间算是咱们这莲静庵中年头最久的了,平日里除了做些早晚课,便是打理这庵里的一干杂事,贫尼见你慧根深种,念你是一个可塑之才,即日起,你便不用再做着这些杂事了。”
静一听后,低头说道:“多谢掌门抬爱。”
掌门满意地点点头,随即继续说道:“佛曰:‘不离佛法行世法,不废世法证佛法’,平日里,你的觉悟最高,自然是知道,要遵循佛法的原理去正确对待世俗社会的各种事物,同时要在妥善处理各种世俗事务的过程中去印证佛法的原理,那么,贫尼就安排你,带着你静非、静玄两位师妹,一同下山修行吧,你觉得如何?”
静一听后,稍作思考,便应允到:“一切听掌门的安排。”
掌门看着静一的目光中,多了些赞许,随即:“快些用早饭吧,今日的早课,你们三人就不必再做了,回去收拾一下行囊,即刻启程下山吧。”
静一、静非和静玄三人,应允了之后,便匆匆赶回自己的房中,收拾起行囊来。
山门前,莲静庵掌门站在那里,等待着三人的到来,静一远远地看到了掌门,便快步走过去,道了一声:“掌门,还有何事需要嘱托的么?”
掌门看了看面前的三人,目光最终落到了静一的身上:“静一,你在这三人当中,最为年长,此番下山,务必要照顾好你的两个师妹啊。”
静一点点头:“掌门的话,静一记下了。”
三人告别了掌门,顺着山门前的山路一路向下走去,静一走在最后,时不时的回头望去,云雾缭绕的紫阳山渐渐地,便看不见了。
建康城里,顾居安走出医馆,将医馆的大门锁好之后,便朝着建康府尹的方向走去。
事到如今,距离裴恪处理徐安成一案,已经过去了半月之久,中书省拟了稿之后,经由门下省审核通过后,便即刻执行了下去:
“礼部侍郎张凯庸,收受贿赂,调换试卷,大理寺廷尉胡俊,官僚作派,不作为,此二人所犯之事,兹事体大,即日起,革职查办;会试榜首徐安成,行贿朝廷官员,罪孽深重,念起年幼,尚属初犯,罚十日拘禁,以观后效;会试考生顾居安,文辞通达,才干卓绝,特授予少府寺宗正,即日起正式任命。”
接到圣旨的顾居安,一时半会儿竟有些茫然,自己一腔热血不过是想讨一个公平,未曾想竟意外地获得了一份官职,虽说对徐安成等人的惩罚有些不满,但是平衡一二之后,顾居安还是欣然前往吏部报到了。
消息传到宫中,毓苼自从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便整日欣喜万分,给萧皇后说书的时候,也都是喜悦至极,惹得萧皇后和裴禹阵阵发笑;而乐睿也感觉到,自己终于不再是顾居安的累赘了,她可以帮助顾居安做一些事情了。
一时之间,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着。
授命之日起,顾居安便知道,这少府寺宗正,听上去很是体面,但实际上,不过就是一个掌山泽之事的小官,从六品的官职,这对于初入官场的顾居安来说,已经是一个很高的起点了。
时逢初冬时节,万物沉寂,这国境四方均处在一片稳定的环境当中,作为掌管山泽之事的一名小官,平日里,也没有什么需要处理的事情,因此,顾居安闲暇的时候,不是回到医馆为别人诊诊病,就是跑到大理寺去帮少卿大人处理些公务,时间久了,大理寺和少府寺的业务,顾居安均有所涉猎,也慢慢处理得得心应手。
是日午后,顾居安正在大理寺中帮助少卿大人整理卷宗,这时,听闻门外有一个侍卫跑进来,说道:“启禀大人,有个老农求见。”
少卿大人有些疑惑:“一个老农而已?难道是有何冤屈一定要找到本官?”
侍卫说道:“不是的,只是那老农在城外发现了一个受伤昏迷的尼姑,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如何处理,便送到了这里。”
少卿大人皱了皱眉头,一脸不情愿的样子,顾居安看到他的表情,便主动请缨:“大人,您这里的公务这么繁忙,区区小事,我替您去看看吧。”
“也好。”少卿大人本就不远理会这些繁琐的小事,既然顾居安毛遂自荐,少卿大人也就应允了他。
顾居安走到大理寺府衙门前,看到一个推着车的老农站在那里。老农一见大理寺中走出一个仪表堂堂的官员,不分青红皂白就跪了下来:“青天大老爷,您快给看看吧,这姑子昏迷在城外许久了。”
顾居安也并不解释,径直走向老农的手推车旁,看到空荡的车厢上,一个一身素装僧袍的尼姑合眼躺在上面,顾居安伸手去探了探鼻息,虽是微弱,但尚属平稳,乍一看去,只是额上有些青紫,身上并无伤痕之处。
看到这里,顾居安便对老农说道:“老人家,你是在何处发现的这尼姑?”
老农一听这话,神色立刻就紧张了起来,口中说道:“是在南城门外十五里的乡道上,那时我正好赶集回去,走在乡道上,老远就看到她躺在那里,我怎么叫她都不行,我生怕出了事,这不赶紧就给大人您送来了吗。”
顾居安见老农如此紧张,轻轻一笑:“老人家,不必紧张,您将这人放在这里就好了,本官初步看了一下,没有什么大碍,您就放心地回家去吧。”
那老农听后,长舒了一口气,谢过顾居安之后,便与大理寺侍卫一道,将那尼姑抬下了车,自己推着车,朝着南城门的方向走去了。
大理寺守卫看了看地上的尼姑,有些难为情地问顾居安:“顾大人,这人是放在哪儿呢?”
顾居安看出了守卫的为难,便说道:“少卿大人公务繁忙,想必是无暇顾及这些事情,有劳这位兄台,帮我找一辆车,此人既然是我留下的,那必然不能放在大理寺,就随我一道回少府寺好了。”
侍卫很快便找来了一辆马车,几人合力,将昏迷的尼姑抬进了马车车厢,而顾居安一个人坐在车前,谢绝了大理寺守卫相送的请求,自己驾着车,晃晃悠悠地朝着少府寺的方向走去了。
路过登甲巷的时候,顾居安突然想到,自己医馆中,有很多良药,可以对这个尼姑稍作诊治,便转了弯,走进了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