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案疾书的顾居安刚刚将手中的笔搁置下来,抬起手揉了揉酸痛的手腕,余光瞥见窗棱下一个身影迅速飞过,顾居安并不惊讶,而是悄然一笑,站起身,从书桌上端起一支茶杯,倒入了半杯热茶,缓缓走出了房间。
站在房门口,顾居安并没有四处张望,而是微笑着伫立在原地,口中轻唤着:“五哥,这是换你来了啊?”
房梁之上落下片片的雪花,这些雪花散落在顾居安的身边,有几片落在了杯中茶水上,迅速化开消失不见了。
顾居安只感觉到耳边一阵急促的风声,手中的茶杯忽然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夺去,还未等顾居安回过神来,一只空着的茶杯又悄然落回了顾居安的手中,这一整个过程速度极快,仿若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房顶再次恢复了宁静,偶然有寒风吹起的细雪,也只不过是星星点点地飘落,再也没有什么大的动静。顾居安看着手中的茶杯哑然失笑,这一幕他并不感到惊讶,而是即无奈又心酸。
对着屋顶的方向,顾居安轻轻抬起了头,哪里有什么踪迹可循,老五是轻功高手,在周广恒这个队伍里,也是个不苟言笑,行踪隐蔽的人,这一点顾居安早有耳闻。知道周广恒练兵有方,属下众人均一心一意听命于周广恒,自己再怎么劝慰也是无济于事,想到这里,顾居安遍走回了房中,但与旁时不同的是,这一次顾居安并没有关上房门,而是任由冷风穿堂而过。
躲在屋顶的老五,将这一系列的举动都看在眼里,不得不说,最后顾居安的这个举动,让老五心中有些感慨,虽然寒风凛冽,但是心口却是热的。
“大人!大人!枢密院传来急件,请您立刻处理!”
随着府内侍卫的一阵阵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老五本就伏倒的身体更加贴近房顶,耳朵紧贴在屋顶上,房中的一切都被老五听在了耳中,一字一句都记在了心里。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顾居安合上急件,对着手下的侍卫点了点头,侍卫应允而去。顾居安看再次翻看着枢密院的急文,全神贯注之际,并未发现老五已经从房顶上溜了下来,不知何时,已经悄悄走进了顾居安的房中。
眼前出现一片黑影,顾居安吓得浑身一抖,猛然抬起头,看到老五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这才稍稍放下了心,说道:
“五哥,你这神不知鬼不觉的轻功,着实是厉害,厉害,老弟佩服。”
“老大叫我带话给你,”一直未曾开口的老五神色如常,口中仍是冷冷清清的话锋:“老大说了,既然有人要杀你,那便是这些人与我们的利益有冲突,还希望你多加保重,不要轻举妄动,若是我们百密一疏,到时候可就是无力回天了,你记住,这城里有着不止一伙人想要置你于死地。”
顾居安微微张着嘴巴,惊讶地看着平时几乎是一言不发的老五,此时此刻说出了这么多话,着实是有些吃惊,但是他仍旧听出了老五口中的意思,顾居安便点头应允。
老五转身想要走出房间,刚刚走到门口,脚步便收住了,转过身来,再一次面对着顾居安,此时此刻,确实更加冷冽的语气:“还有一点,我希望你能记住,无论是我们保护也好,或者是你府上的人保护也好,大家各为其主,各司其职,虽说最终的目的都是要保你的性命,但是你别想耍花样动什么歪脑筋。”
“五哥说小乐趣,老弟承蒙各位英雄相救,如此救命大恩拜谢来还不急呢,哪敢再有什么旁的心思啊。”顾居安啊一边说着,一边咧了咧嘴角,但是老五的面容被窗棱下的阴影所遮挡,什么表情看不分明,听到顾居安这般说,老五也是机械式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去的瞬间,还是说了句:
“我们的人会一直在暗地里跟着你的,无论是为了你的性命,还是为了我们的利益。”
说完,老五的身影如同一只飞燕,迅速而无声地消失在了房顶上的边界上。
日落西山,顾居安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之后,便锁紧了办公的房间,准备回到自己的医馆去,这几日以来的事情不断在顾居安的脑海中回现,那些鲜血淋漓的场景,和刀光剑影的光芒,时不时地在他眼前回放,明明眼前是皑皑的白雪和熙熙攘攘的人潮,这一切在顾居安看来,却变得格外的血腥和恐怖,仿佛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血色的纱布。
他知道,自己身后的不远处,有一双眼睛在紧紧盯着自己的动向,他也知道,在这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之中,也有着自己不知道的目光,也在时时刻刻准备取了自己的性命。
平日里不算远的路程,此时此刻却走得十分沉重。顾居安感觉自己的脚下仿佛有千斤的重担,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感觉回到医馆的路是如此的漫长。
终于,顾居安从袖口中摸出钥匙,颤抖着双手,将手中的钥匙同锁眼插了好几次都没能插入,顾居安深吸一口气,随着一阵冷风入喉,顾居安这才有些清醒,将手中钥匙迅速插入了锁芯,“咣啷”一声之后,顾居安终于推开了医馆的大门。
毓笙入宫之后,这空旷的医馆便更加凄凉了,顾居安将桌上倒置着的茶杯颠倒过来,为自己到了一杯水,这水甚是冰凉,连带着一股寒意从喉咙到腹部,一口下去,顾居安打了一个寒战,但很快,顾居安便不再焦虑不安,而是更能沉下心来,细细地思考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
这一切,便要从哪日入夜的刺杀开始想起了…
整件事情找不出缘由,仿佛是仇家前来寻仇,可是顾居安生性纯良,并无与人结下什么怨愤,城中百姓不可能会想要谋害顾居安的。
想到这里,顾居安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搁置在桌上,多日未曾打扫的医馆书桌上,早已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浮灰,沾染到自己的袖口,顾居安并未察觉。
“这件事必有蹊跷,不然为何会有杀手来杀我?”顾居安将手指在光滑的茶杯上旋转摩擦,滑滑的瓷器表面能够给人一种舒适之感,在这舒适之感中,顾居安暗暗思索。
他仔细琢磨,确是毫无头绪,想到有些头痛,便只好松开了茶杯,走向后院,腹中饥饿,欲自己做些清淡饮食一解饥饿之感。
走到了后院,顾居安看着厨房里零零散散的厨具和发霉腐败的菜品,不禁有些尴尬,自言自语道:“要是毓笙在就好了…”
突然之间,“毓笙这两个字出现在了顾居安的脑海中,顾居安的脑中灵光一闪,
毓笙是皇后娘娘亲选的人,在这次皇后病倒的过程中蒙受了冤屈,自己若不是一心想要救毓笙去,也不会被杀手盯上。
想到这里,顾居安的背部泛起阵阵冷汗,渐渐地,随着思想的进一步深入,联想到萧皇后痊愈之前和痊愈之后自己的境遇,顾居安觉得自己被刺杀的这件事情肯定和皇后的事有关。
“那么…自己一心治病救人,会不会是伤了谁的利益?”老五的话还在自己耳边反复回想着,“利益”、“利益”,到底自己治病救人这件事情,触及到了谁的痛点。
恍惚之间,顾居安无意中拿起了一个一面长满了芽的土豆,那上面发起的芽让顾居安若有所思:只要自己活着,就必然会选择治病救人,而在这整个事件当中,顾居安真正救起的,只不过是一个萧皇后罢了。
“皇后娘娘?”顾居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论断,但是慢慢捋顺,顾居安终于发现了,原来那夜前来刺杀自己的那些人并不是想弄死他,而是不想让自己的手治好皇后的怪病,那么,他们最后的目的便只剩下了一个——那就是…杀掉萧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