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两派大臣争执不下,双方各执一词,强调着裴禹或者是裴恒的优势,一时之间难分高下,而身处在全力漩涡之中的两个人,却并没有收到众臣议论的影响,反倒是泰然自若地看着对方。
裴恪端坐于龙椅之上,他知道自己的这一番话在整个朝居之中掀起了多大的风浪,虽然堂下的争论一直没有停止但是裴恪本人却好似置身事外一般,思绪飘回了很久之前:
那是十七年前的一个傍晚,初夏的风已经吹过了建康城的上空,地处偏南之地的建康,比北疆早一些体会到了夏季的到来。
刚刚夺得皇位的裴恪,在深宫之中烦闷地批阅着奏折,窗外的蝉鸣吵得裴恪心烦至极,裴恪一把丢开手中的奏折,起身走出了御书房,感觉到自己身后跟随着的众人甚是无趣,便支开身后跟随的太监和宫女,独自一人在宫中闲逛。
这皇宫之中处处都是绿荫红花,虽是美丽,但也看得裴恪有些单调,想着自己入主皇宫的这段时间,还未曾细细浏览过这皇宫之中的一草一木,竟然觉得有些惋惜,不知不觉,裴恪的脚步便走向了浣衣司的方向。
初夏时节,气候干燥炎热,宫中何处都是一派炎炎无趣的样子,唯有浣衣司的婢女们,终日以水为伴,甚是清凉。因而离着很远,便听到了浣衣司中传出来的欢笑声。
顺着声音走进去,裴恪看到了在浣衣司中嬉闹的几个小宫女,而随着年长的宫女一声轻咳,众位打闹的宫女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拘束地看着裴恪,一时之间,不知道双手该放在什么位置,裴恪也并不动怒,只是随手挥了挥:“你们随意吧,朕就是路过来看看……”
听到这一声“朕”,刚刚还喧笑的宫女们纷纷跪下叩头请罪,而裴恪却不理会,径直走向浣衣司院内,这一处虽说偏僻狭小,但是却阴凉得很,走在当中,很是舒爽。
推开一扇门,裴恪只觉得房中的空气更是清凉,便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身后吹过一阵清风,将房门轻轻带上了。
房中传来阵阵捣衣声,顺着声音望去,裴恪看到了一个瘦削的女子,她并不似旁的宫女那般喜爱玩闹,而是静静地呆在昏暗的小屋里,默默地处理着自己的任务。她太过专注,并没有发现裴恪的靠近。
几日之后,浣衣司便传来了消息,那个无名的小宫女,悄无声息地从浣衣司失踪了,短短数日之中,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动向,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十个月之后,内廷司的后院之中,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这一哭不要紧,内廷司的众位公公们可急坏了,他们抱着着刚刚出生的婴孩儿不知如何处理的时候,刚刚分娩完毕的女子张了张嘴,一位小太监便将怀中婴孩儿抱过去,那女子轻吻了一下孩子的额头,露出了一丝微笑……
思绪瞬间回到了朝堂之上,看着眼前议论不止的众人,裴恪突然感觉到怒火中烧,那个站在东侧的裴禹,和站在西侧的裴恒,两个人面无表情的样子,让裴恪更是烦心,突然他大喊一声:
“够了!”
人群之中的声响瞬间就停止了,众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再发出什么言语。
裴恪站起身来,双手背过身后,面色铁青地看着众人,冷冷地说了一句:“今日之事,暂且作罢,协理国事一事,来日方长,日后,有时间再慢慢商议,众位卿家要是还有什么奏折要上报的,就交给高公公,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说罢,裴恪拂袖而去,众位大臣纷纷跪地,声呼万岁。
退朝的路上,走在前头的几位大臣还在议论着刚刚的事情,但是走在最后的裴禹和裴恒,却面带微笑,慢慢地走着,一点都没有争权夺利的意味,反倒是呈现出一种兄友弟恭的样子。
快要走出宫门的时候,裴禹告别了众臣,走向自己的马车,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清朗的声音:“皇兄,我劝你一句,居安思危。”
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恰恰击中了裴禹心中的痛处,裴禹没有理会,钻进了马车之中,看着马蹄卷起的尘土和积雪,裴恒的嘴角再次露出了一种充满玩味的微笑。
大臣们纷纷离去了,空荡荡的宫门口只剩下裴恒一个人,仿若天地之间孤立无援一般,裴恒惨笑一声,转身再度向宫中走去。
守卫一看是裴恒,也没有阻拦,裴恒自顾自地朝着宫中走去,一路上大摇大摆,旁若无人,也并没有走向裴恪所在的武和殿,也没有去往自己母妃的畅然殿,而是左转右转,走进了青鸾宫的正门。
在宫女的带领和通报下,裴恒顺利走进了青鸾宫的偏殿,随手,将一锭纹银丢给了带路的宫女,宫女千恩万谢之后,表示一定会保守秘密的,裴恒无声地点了点头,那宫女又回头向后张望了几下,确认无人之后,才将裴恒请进了偏殿内,识趣地从外面将偏殿大门关了起来。
“萱姐姐?萱姐姐?”
裴恒四下呼唤着,一边喊着萱妃,一边走向床铺的方向。
猛地一拉床帘,只见萱妃侧卧在床铺上,安然沉睡着,看着萱妃沉睡的模样,裴恒心疼地附下身,伸出一只手,轻轻拂过萱妃的额头和鬓角,萱妃感觉到自己面颊一侧有些发痒,便伸手拨了拨,触及到了裴恒的手指,裴恒一个用力,打横抱起了还在朦胧之中的萱妃,朝着密室的方向走去了。
“你干什么啊,快放我下来,讨厌……”
“不要……我好累的……”
“不行,不行。”
裴恒吻着萱妃的脖颈,不理会萱妃无力的抵抗,刚刚在大殿之中受到的种种委屈,此刻全都想要发泄在萱妃的身上。
“萱姐姐……”
“嗯?”
“你知道么,今日在大殿之上,他看我的眼神,让我恨,我恨他,也恨我自己。”
萱妃伸出左手,轻轻拂过裴恒的面孔,低声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不,你不知道……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唤绮嫔为母妃,可是,绮嫔看我的眼神中,从来都没有什么爱意,我到底是不是她的孩子?为什么她不能为了自己的孩子去争取一下权利,为什么?为什么这世道会如此,为什么我处处都要做得比他强,却偏偏输给了一个嫡长子的继承模式,我不忿啊萱姐姐!为什么我的母亲不是皇后,为什么我只是一个出身卑微的嫔妃之子!”
萱妃侧过身子,对着裴恒说:“别怕,有我在,我会帮你,有了我,你就会更胜一筹。”
裴恒苦笑一声:“可是自古以来,嫡长子才能继承皇位,自古以来都是太子当皇帝,我算什么呢?我想要权利,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力,这样就没有人会嘲笑我的出身,没有人会阻碍我们。”
“那朝中呢?”
“朝堂上那些人么?无非就是兵部支持我,但是礼部和户部都是太子的人,剩下的那些左右逢源的老家伙,只知道明哲保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