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这头两人都愣了一下。
穆言深知段安然别扭的性格，原打算放外音让他听一下他的父母对他的关心，没想到会陡然冒出这么一句。
“我会的。”避免太长的沉默引起怀疑，他急忙应下，心里却很奇怪。
阿姨的声音听上去很严肃，隐隐的还有担忧，可段安然就如他所说，在学校很乖，老老实实上课吃饭睡觉，和同学也是正常往来，他想不出他们如此担心的理由。
可是那个理由也不是他的立场可以询问的。
挂断电话后，一转眼就看到段安然不太高兴的模样，心知他的委屈，靠过去，“阿姨只是担心你的校园生活，别多想。”
担心他的校园生活？那不就是觉得他皮，怕他惹事吗？
父母的关心从来不是基于真的关心，而是怕他打扰其他人，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他们亲生的了。
“我哪里会多想，只是难得，居然打电话过来。”还以为他们至少要过一个月才会联系他们。
穆言担心地看着他，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很清楚段安然的性格和以前不一样了，虽然看上去还是大大咧咧，但暗藏的小情绪截然不同。
阿姨交代他要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那他也只能照做。
课程大部分很无聊，一般情况下段安然都会以最快的速度掌握该掌握的东西，然后发呆或者做其他的功课——后者很少。
但今天老师的一句话把他拉回课堂，“共情能力每个人都有，但只有共情能力十分强大的人才能对陌生人进行共情。”
他看向老师。
“大家应该有这样的体会，你所需要的理解和赞同基本上来自比较亲近的人，所以他们对你也更能共情。”
他脑子里绕了一圈，又听到老师讲，“所以当你悲伤的时候，你亲近的人也会替你感到悲伤。”
他下意识看了穆言一眼，后者正在认真做笔记，感知到他的眼神疑惑地看过去，用笔尾敲了敲他的手背，示意他听课。
段安然心中五味杂陈。
穆言在他身边待了很久，从他来之后，不管他什么情绪都会和他分享，然而仔细想想，自从那次发烧之后他大部分的情绪都是愤懑、不安。
虽然他一言不发，但穆言肯定能感受到，每每安静地陪在他身边，不管他说什么都认真听着，酌情安慰。
现在想来他大概给他带去了很多不快乐。
下课后他还沉静在回想中，看着边上的玩伴，此时含着微微的笑意给来问题的女同学讲题，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是别人心里的乖宝宝，是大家仰仗的学霸，也是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心中的白月光。
有好几次他看到几个女生踌躇地要过来，目光定定地落在穆言身上，连他都看得出来她们的羞赧。
而那个时候他在做什么？好像故意大声调侃穆言，导致吓跑了妹子。
他给穆言带来的向来只有破坏和麻烦。
一想到这一点，他就无比郁闷。
穆言本该是人群里绽放光芒的存在。
到了第一个周末，按照之前的安排，穆言要监督他自习，但他一早就起床，麻利地收拾好自己，和尚在睡觉的穆言打了声招呼，“我去自习了。”
穆言迷蒙地睁开眼，讶异地问，“你自己去吗？”
“嗯。”他点头。
他却有点不相信，抱着被子坐起来，“你等一下，我和你一起。”
“真的不用，晚上回来给你检查功课。”段安然飞快地说完，带着书离开。
他愣愣地盯着他的背影，总感觉哪里奇怪。
不过这是个全封闭式的学校，他也不能出去，应该不会惹事。
基于对他的信任，穆言放心地睡回去，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十点。他茫然地看了一圈，习惯性地叫了一句“安然”，无人回应后才反应过来他出去自习了。
慢悠悠地爬下床，洗漱穿衣，然后坐在椅子上发呆。
按照计划，他今天一天都处于陪练中，但段安然拒绝了他的陪练，因此他突然得到一天的假期，而他完全不知道干什么。
他的生活都是基于段安然安排。
看了一圈，他忽然想到一个点子。
双人宿舍要比其他的宿舍来得空荡，鉴于段安然总吵吵着学校的饭菜不好吃，穆言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背着学校偷偷买了锅碗瓢盆，备齐了做饭该有的工具。
回想着家里阿姨做饭的过程，他笨拙地开始尝试，周末的上午完全浪费在临时灶台上，而对此毫不知情的段安然借着学习的借口跑到了教学楼顶吹风。
说是吹风，其实他只是想一个人静静。
他好像很少思考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漫无目的地读着书，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要和穆言分开。
可眼下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一直带给他麻烦。
正在思考人生，一道声音打断他的思绪，“这是谁啊，居然没有跟你的小女友在一起？”
这声音他有几分耳熟，班里的某个混混。
这所学校虽然离家远，也是重点，但拗不过每个班级都有那么几个垃圾的定律，会碰上也不足为奇。
不过他更疑惑的是他嘴里的“小女友”。
“你造谣也分对象。”他懒得理他。
小混混嗤笑一声，吊儿郎当地走到他身边，“穆言啊，难道不是你的小女友吗？天天‘言言’地叫，啧啧啧。”他说到后面还做了个起鸡皮疙瘩的表情，很受不了的模样。
段安然的脸蓦地沉下来，“他是我的朋友，你不要乱说。”
“哈哈，真是笑死人，谁的朋友会每天寸步不离啊，没事，我爸爸也经常包养小白脸，又不奇怪。”他的话听上去是安慰人，却暗地里把两人的关系描述得龌龊不堪。
他不是傻子，话里的潜意思听得明明白白，眼中最后一丝友善也褪去，站起身，直视着他，“你嘴巴放干净点。”
小混混被他陡然放开的气势吓了吓，但仗着自己的兄弟都跟在身边，挺直脊背回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