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末独自躺在床榻上,屋子里油灯的火光轻轻摇曳……
不知过了多久,“笃笃——”浑厚的鸣笛将他惊醒。
陈末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发现四周光怪陆离——方正的建筑耸立云霄,奇怪的车子呼啸而过。一切是陌生而熟悉。
“闪开!找死啊。”车子上的人探身大骂。
陈末踉跄后退。接着越来越多、大小迥异的车子从四面八方驶来。陈末置身中央,不断躲闪着。车流却源源不断,永无止境。
耳边的鸣笛声、叫骂声响彻一片。
就在陈末体力到达极限时,四方大厦、铁盒车子、画满线条的路等等一切逐渐剥离。场景为之一变,脚下是一条窄长的砂石路,头顶是一轮明月。
明月给陈末一种熟悉的安全感,或许是因为它虽有阴晴圆缺,却有律可循、亘古不变。
忽然,前路出现了一位女子。她身着留仙裙,云鬓高挽,妆容精致,容颜娇美,此刻却峨眉轻蹙,面挂泪珠。女子看见陈末便双膝跪地,两手托起怀中襁褓。
陈末心中疑问,开口询问。女子不理他,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仿佛他不接过襁褓便不起身。陈末只好先接过襁褓。
女子这才露出明艳的笑容,接着竟然飘然远去。襁褓中的婴儿哇一声哭了出来。
陈末猛然睁开眼睛,墙上油灯的火光轻轻摇曳,原来是一场梦。他熄灭油灯,又躺了一会儿,女子与襁褓的影子却一直挥散不去,于是起身敲响了班化的房门。
班化开门见是陈末,以为他睡不着要与自己同榻促膝长谈,正要引陈末进屋。
陈末没有进来的意思,小声问:“皇子刘协今年几岁?”
“应该不满半岁,怎么了?”
“没什么。”陈末回身便走。
班化见这架势还不明白陈末是放不下帛书之事?一把拉住他,低声道:“你疯了!张让正愁抓不到你呢。”
“我梦到了原来生活过的地方,接着又梦见了王美人,她跪着把襁褓中的皇子托付给我。”
“托梦之事本就虚无缥缈,不信则无,你别当真了。”
“不行,不走一趟我心中难安。”陈末语气坚定。
“那好,我和你一起去!”班化摇头叹气。
两人叫醒了李石,告诉他托梦的事。李石自知管不了他们,索性连规劝的话都没说。只是以防全军覆没,他被留了下来。
陈末与班化依着帛书中的指示,找到了葛道人的住所。两人悄悄翻墙进入宅院。
正值丑寅更替,黎明之前。好一个月黑风高杀人夜。
葛道人家中黑灯瞎火,寂静无声。
陈末心中稍安,看来刺客还未到。
“我们是去告知葛道人今夜有人行凶,让他带皇子逃离,还是在此等待时机截住刺客?”班化问。
“赶在刺客之前报信确实比较稳妥,但就怕葛道人多疑。这样一来,反倒给刺客可乘之机。不如潜伏在一旁,充作一支奇兵,以不变应万变。”
“好,就依你所言。”
两人藏在水井旁,屏息凝神,相机而动。不多时,听到院墙上有声响,借着月光看到几个黑影正翻过围墙,心中不由紧张起来,这些人就是刺客无疑。
刺客弓着身子,蹑手蹑脚靠近屋子。
屋内,一个青年人正侧卧在床上。忽然,他睁开双眼,迅速翻身下床,接着取来长剑,慢慢贴近屋门。
这个青年人便是葛道人葛玄。
传说葛玄是仙人弟子,知仙法道术,神通广大。刘宏见他年轻,一开始不放心将皇子协交与他。等葛玄展露了两手。刘宏看出他的道行比之抚养皇子辩的史道人只强不弱,欣然将皇子协寄养。
马元义与手下摸索了片刻,发现宅子不大,主屋只有三间,直接闯入将里面的人屠戮一空便可了事。
刺客一共六人,他们分作三组,每组两人。彼此商量好,一人破门闯入行凶,一人守在门口捡漏。
站在葛玄门前的两人深吸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动手,一柄长剑破门而出,站位靠前的一人首当其冲,被刺了个通透。另一人不愧是刀尖舔血的亡命徒,立时反应过来,当即拔刀与葛玄交战。
马元义这一头顺利破门而入。
屋里躺着两个汉子,他们是皇子协的护卫,理应武艺高强。谁知却是行赂中官得来的好差事,此刻又喝得酩酊大醉。两人都没来得及瞪大眼睛,就被马元义抹了脖子。
最后一组刺客进门发现屋内竟是一个妇人与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此行的任务就是灭门,不容心软,于是狠下心举刀劈砍。
婴儿与妇人便是皇子协和他的乳母。乳母视皇子协为亲生骨肉,用肉身紧紧护住他,挨了数刀方才毕命。
刺客看向襁褓中的皇子协。
奇的是,皇子协竟不哭不闹,正瞪大眼睛看着他。刺客感到莫名惊疑,一时不由停手。守在门口的同伙催促道:“发什么愣?”
刺客回过神,深吸一口气,缓缓举起长刀。这一刀落下,皇子协焉有命在!
千钧一发之际,一柄短剑破空而来,径直没入刺客的咽喉。这柄飞剑力道奇大,带着刺客浮空而起,随后将他生生钉在了梁柱上。
守门的刺客神色惊恐,回首一看。陈末、班化已经贴到近前。他反应不及,面门便吃了班化一拳,当即瘫倒在地。
陈末进屋抱起皇子协,皇子协这才嚎啕大哭。
葛玄先前听到妇人惨叫便知不妙,现在又闻皇子协大哭,心中更急。当下抱着自身重伤也要杀敌的决心,终于一剑斩了与他纠缠的刺客。
葛玄循着哭声赶到,撞见陈末,二话不说一剑刺来。
陈末见他身着绿色绫罗道袍,料定就是葛道人,大喊:“我们是为保护皇子协而来,不是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