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威郡官道上,一匹辕马正拉着车厢奋蹄狂奔。车夫犹嫌它跑得不够快,不停地挥动长鞭。
一只白皙的手拨开布幔,从车厢里探出半个身子,宽额尖颌,正是刘琦。刘琦对正在驾车的蒯良说道:“贾先生真够狠的,这回影部众要跌大跟头了。”
蒯良目视前方。“此事一成,影晔二部众就此决裂。”
“子柔你说错了,不仅仅是影晔二部众,整个暗卫都将分崩离析。”刘琦身体微微后仰,仿佛为参与这个历史性时刻而自矜,“我们有贾先生相助,手握凉州之‘熊掌’,再毁掉暗卫在太平道布局,让他们连块鱼骨头都得不到。接下来完全可以一脚踹开暗水、暗土那两个老家伙,坐拥荆襄自立门户。到时候暗卫这个名字也得改改了,你觉得叫暗金卫怎么样?”
之于刘琦对未来的展望,蒯良沉吟不语。
刘琦见他一副兴味索然的模样,问道:“你在为异度兄担忧?”
“不错,我担心他没收到那封留在长安的密信。”
“放心吧,异度身手了得。况且昨日画了画像让千遥隼传信,贾先生的人心中有数的。”
“希望吧。”蒯良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的信物,那是今早临走前贾诩交给他的一片贝壳,贝壳上漆有羽纹。
当时贾诩说:“我委派的那个人性情自负,行事刚愎自用。若是他失手了,你去冀县把信物交给汉阳王氏,王氏的人会成为你的助力。谨记!目标必须死。”
刘琦不耐寒风,他见蒯良又在发愣,于是放下布幔重新钻回车厢……
从司隶西出陇关便进入凉州汉阳郡的地界。陈末等人马不停蹄前往州治冀县,他们决定在那儿落脚,联系整合暗卫在凉州势力,然后启程前往金城郡。
至于为何要去金城郡,那是因为从西域得来的线索中有一个叫“金城遂”的关键人物,他是羌人在凉州官员中的内应。
关于“金城遂”这三个字,暗卫高层统一认为它代表凉州金城郡一个叫遂的人。他们觉得“金城遂”总不会巧合到是一个“金”姓名为“城遂”的人,或者是“金”姓字“城遂”的人。
汉人三字名本就不多,更何况是这样奇怪的名字,因此“金城”一定是指金城郡。
此时,陈末四人进入到一个山谷。这个山谷名为射虎谷,穿过射虎谷便是冀县。
“当心贼匪。”陈末提醒众人。
近年凉州盗匪横行,不说是大汉十三州之最,那也“名列前茅”,而盗匪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山谷——前路一拦,后路一堵,被劫掠的人立时成了瓮中鳖,只好束手就擒,乖乖交出钱财。
果然,他们刚进谷没多久,前方密林中就窜出一彪人马,紧接着后方也围上来一拨人,和预料中的情形一模一样。
众人一勒缰绳,停下坐骑。他们心中并不惊慌,暗卫可不是良民,腥风血雨可谓司空见惯,贼匪前前后后不过二十来人,算是小场面了。
陈末发现一前一后两拨人马,前面的那些人都将长发束起,应当是汉人,而后方的那些人都是披头散发,一看便知是胡人,看来这是一伙“胡汉协作”的贼匪。
“地方特色?”陈末轻笑。
“什么?”窦辅没听清,不等他追问。
汉人贼匪的头目举起手中环首大刀,喊道:“招子都放亮了,看清楚了吗?”
“清楚了!”手下齐声回应。
“杀!”那个头目一骑当先冲了过来。
同时胡人头目也下达了出击的指令。
这些人正是贾诩安排来刺杀李影的,李影一死,影部众在凉州的势力成了散沙一盘,便可逐个击破。束发的汉人头目叫麹义,凉州豪族。散发的胡人头目叫北宫玉,凉州湟中羌人义从。
麹义果真如贾诩所说,刚愎自用。他明明可以表明身份,可偏偏不这么做,他就是要在杀掉李影与陈末的同时给窦辅与蒯越一个下马威。
但是退一步讲,即便麹义亮出身份,窦辅也不会对李影坐视不管,这正是蒯良要瞒着他的原因,怕他因私人情感而坏了暗金统领的大局。
以少敌多最为见效的方式便是“擒贼先擒王”,陈末二话不说,飞起一剑刺向北宫玉。窦辅紧随着拔出长剑,一踢马腹迎上麹义的环首大刀。
首领们一对一,喽啰们一时插不上手,纷纷围向马车。
蒯越摆好反击的架势,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
“小子滚开,这里没你的事!”喽啰们认出蒯越是千遥隼传来画像中的一人。
蒯越一愣,下一刻明白了——这些人是蒯良派来的。他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多了一丝戾气,接着长袖一挥,寒光一闪,挤在最前面的三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皆是一剑封喉。
其余人大惊,纷纷后退,他们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一个胡人吼道:“剁了他!为兄弟们报仇!”
数十把刀子砍向蒯越的脚下。蒯越跃下马车躲避,失去理智的胡人提刀追砍。另外几个汉人将目光投向车厢,他们知道这次的目标是个女人,而这个女人一定就在车厢里面。
其中一人用刀挑起布幔,忽然一个白影扑了出来。白影张开血盆大口,倒刺长舌一舔,那人半边脸瞬间鲜血淋漓。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傻了,直到听见“锵”一声,那是机弩的声音,接着“噗”一声,那是箭簇入肉的声音。他们当中一人看向自己的胸口,发现上面插着一只羽箭。
李影正蹲伏在车厢前,手中端着一把弩。
雪神凶性大发,撒下身下半死不活的倒霉蛋,冲向正在发愣的几人。那几人心中大骇,不由想起出发前同伴的玩笑话:“射虎谷没有老虎又怎么叫射虎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