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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会须一饮三百杯

话一说完屠夫便吹了一个奇怪的口哨,接着几人便齐坐大堂中,等待这美酒佳肴的到来。

只见不一会功夫,从竹林处便涌现出成群结队的猴子,猴子们的掌中正提着各式各样聚会需要的食材,水果和美酒,食材和水果是最新鲜的,而美酒也是正正宗宗的猴儿酿。只是猴儿们提着各种美食却唯独少了一样饮酒所必须的食物,那便是牛肉,如若有人看到不免是要好奇起来的,好酒配好肉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此时有了独步天下的猴儿酿却看不到任何肉食,莫非奇山中的几人都是和尚不成?

老兵罗铮似是已经知道轮到屠夫请客时是见不到肉的,于是他将早已准备好的卤牛肉给大家分了下去,除了屠夫外,其他人的盘中都有一大块上好的卤牛肉。

老兵知道若是此时是其他人当着屠夫的面吃起牛肉来,那屠夫想必是要动怒的,只不过眼前之人既是奇山中的几人那就要另当别论了。屠夫虽不是很乐意,却也不好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见酒菜皆已上齐,书生首当其冲的端起一杯酒,道:“此间乐绝天下事,会须一饮三百杯。”说完他便仰脖将杯中酒喝了下去,书生喝酒的样子竟有种说不出的潇洒和写意。

老兵见此也端起一大碗酒说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奇山无故人。”说完便将酒饮尽了。

这个时候怎能少的了能说会道的孙大炮呢?只见他拿起大碗平举胸前道:“竹下一壶酒,对饮三两客。”说完也是一饮而尽。

铁匠见此也是端起大碗哈哈笑道:“将进酒来杯莫停。”

花魁站起身来酌酒对饮道:“今朝有酒今朝醉。”

神医苦笑道:“我本是不能喝的,但今天却又实在高兴,也罢,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见众人都已说了也喝了,屠夫嘿嘿的笑了,那样子要多贱有多贱,屠夫道:“你们这些个文人骚客,就知道在我面前咬文嚼字的,真当俺是文盲不成?俺也来。”说罢,他提起面前一坛酒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吃肉也。”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哈哈大笑,此时不免又有人要奇怪了,吃肉对于几位奇山怪客来说莫非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儿不成?

原来吃肉正是屠夫的大忌,他向来喜爱牲畜尤其对牛更是由衷的喜爱,他自己不吃肉,却也见不得别人吃肉,因为要吃肉就意味着要杀生,屠夫是万万见不得有人在他面前宰杀牲畜的。若见了他肯定是要制止的,如若实在不好制止那他只怕是要流泪的。此时又会有人想到,屠夫干的不正是杀牛宰羊的活儿吗?怎会为了牲畜被杀而痛哭流涕呢?这也许正是屠夫被称为怪客的原因了。

屠夫接着道:“你们且来说说这孩子将来长大了,我们该要如何教导他?”

老兵道:“自然是将平生所学尽皆交付于他,你那几手杀猪刀法难道还舍不得教出去不成?”

屠夫喝了酒声音自然是更大了,只见他豪饮一杯后说道:“哼!俺自然是舍得的,只不过俺不知道教他杀猪刀法到底是好处多还是坏处多,俺没你们那么聪明,自然是看不出来的。”听屠夫这么一说,众人皆懂了。屠夫的杀猪刀法,重的是刀势,只要刀出就势必勇往直前一无所顾,这样的刀法固然是勇猛无敌,但有时候却也会过刚易折。况且如果奇山怪客们真个将本领全都教出去,只怕他们教的越好,那小酒儿却越是不能学会学精。

这道理寻常人自然是不会懂的,但神医百草岂能不懂,只听神医道:“不错,你那刀法的优点固然世间少见,但劣处也不可谓不大,再有一点,不知你们可知道六百年前的神医李时珍,他的医术在当时是名满天下的被人们遵为医圣,但医圣的医术向来只传内不传外的,他的子孙后代们也因此得福,靠着一手超绝的医术就能在江湖市井中混的有滋有味,然而六百年过去了,再看医圣后人时哪里能对得起医圣的名头,不过一江湖庸医罢了。”神医的话众人自然也能会意,做师傅的如果一上来就将自身所有绝学倾囊而授,那当徒弟的可就不见得能学的进去多少了,只因徒弟一入门就得到了师傅的重视,并且全心全力的培养教导,那徒弟自然会想反正你全要教我的,还会认真去学吗?医圣的传人向来都是只传自家人,故而必定会倾囊相授,也正是因此才会变的一代不如一代,已沦为了江湖庸医。

老兵道:“不错,是以我们几个做师傅的一定要教这小酒儿稳扎稳打,一步一步从基础做起。”

花魁道:“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只怕还不足以教导他,但我另一方面的功夫却足可以令他受用终身了。”花魁一开口众人自然是会意。

铁匠道:“我已不知该不该教给他我那最厉害的功夫了,我即想教,可又怕教了之后会给这孩子留下些阴影。”此话一出众人竟皆想到老铁匠的另一个外号——魔刀百炼。放眼天下,又有谁能听到魔刀的名号而不两股战战?一想到这里众人又想起了魔刀的种种可怕战绩,光是想想就足以让人战栗。铁匠的话已出,想必是已有了将魔刀传给小酒儿的想法。

骗神骗鬼孙大炮嘿嘿一笑道:“我若说,我要把我撒谎骗人忽悠鬼的功夫全都交给小酒儿,你们怕是要阻止我把?”当孙大炮这样说话时,众人皆知道他说的这必定是反话。

只见书生笑着说:“你那一手功夫若是被他学全了去,莫说他会练些功夫,哪怕他什么功夫都不练,被人捆了手脚即将送上刑场去,我想大家也不必为他担心了,因为那时他定能靠着一张嘴将那看押犯人的狱卒说到连夜将他放出去,并且还要感谢他八辈祖宗,你只盼别有哪天有人拿块抹布堵住他的嘴就行了。”书生说的虽有些夸张,但奇山众人却是没有反驳的,可见这话即便夸张了,也不见得有多少水分。

这时神医道:“只可惜我这老头子没什么真本事,若教他些医术,他还不知道肯不肯学哩。”

老兵道:“你莫要妄自菲薄,人人都知道学武的人若是能通晓医术,那好处是不用多说的。”学武的人大多都会学些皮毛医术的,只因习武的人若是对自己的身体都不了解那他的成就又能高到哪里去呢?

屠夫道:“穷读书的,你又打算教他些什么哩,是你那剑术还是身法亦或者你也要教他嘴上功夫?”

书生摇摇头说道:“剑术我不行,至于贱术自有孙大炮会教他,要论智谋算计我比不了孙大炮,论武功我又比不过屠夫老兵和铁匠,论才艺我更及不上花魁的万一,医术我也是一窍不通的,想来我只能将这一身潇洒不羁风流成性传授给他了。”听书生这么一说众人不仅不觉得诧异反而高兴起来。

最高兴的要属屠夫了,因为他这人就是这样,无论是高兴还是生气亦或者难过,他尽皆写在脸上,丝毫也不怕别人知道。只听屠夫道:“他需要学的自然也就是你这一手,我只盼他能学的好些,好能够早些让我们这些怪人,和天下所有的怪人尽皆变成常人才好。”

书生道:“谁又不盼望哪一天呢?若承他志固然好,若不然,我们也无需勉强一个孩子的好。”

铁匠若有所思的说道:“这是必然的,谁也不能够强人所难的。”

书生酌上一杯酒又说道:“各位可曾听过一句话,叫做师傅教徒弟,必要留一手?”此话一出众人皆是诧异,要说有人没听说过这句话那简直就是放屁,别说在座的各位,哪怕是三岁小孩都有许多听说过这句话的。只是众人已决定将小酒儿教好又怎会故意留一手呢?

除了这句话外,还有一句话也流传的很广,叫做“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也正是因为这两句话,遗失了多少古今奇学,这句话纵有道理,但也只是些俗人的见解罢了,如奇山中的这些怪客怎会有如此世俗的观念呢?

书生说话向来第一句是让人听不懂的,众人也是都知道的,遂众人皆等他继续开口,当然屠夫是最等不及的:“你莫要拐弯抹角,明知道俺不懂却非要多费口舌。”

孙大炮向来是一语中的:“只怕他要是不拐这个弯,你们就算听懂了,也会似懂非懂的。”

铁匠呵呵笑道:“不错,书生讲话看似废话连篇,实则锦然有序,正如那菜市场最好看的五花肉一般,多一分而显肥,少一分又显瘦,他讲的话简直比他这个人看起来都要俊美的多。”

只听书生接着道:“这句话若是按市井之人的理解固然是在放屁了,但我们都是怪人,岂能用世俗的方法来教他?倘若按照你们所想的那教出来的不过是另一个版本的奇山怪客罢了,哪怕你将他教的再好,他学的再勤,也不过是再造了一个屠夫,铁匠,书生,老兵等罢了。”此话一出众人皆点头赞同。

“可如果你教他时不必倾囊相授,学武只教他武意,学艺只教他门路,说话骗术只教他原理本质与人心又会如何?你们所谓的刀法,医术,骗术,在江湖上不知有多少种,可又有哪一种离得开其本质,正所谓万变不离其宗,你如若一股脑的将方法全交给他,那他学会的也只是一种方法罢了,如你教他学刀法,就算他将你的杀猪刀法学到了十成又如何?这世上还有杀羊刀法,杀牛刀法难道也要去学吗?是以屠夫,你只可教他杀猪刀的精髓,即是刀势,只学其势而不学其形,这样他才能触类旁通,才能够青出于蓝,也正是我所说得,师傅教徒弟,必定留一手,留的是糟粕而教的却全是精髓,这样说来现在你们该是懂了如何去教,让他如何来学吗?”这段话一说完,几人一开始都是若有所思,最终全都拍手称妙。

倘若书生直接了当的和盘托出,此时几人中想必依然有人会懂,但懂的却绝没有那么通透,是以书生先前的弯拐的不可谓不妙,师傅教徒弟必定留一手的比喻也不可谓不精彩,就连奇山中最笨的屠夫此时也是完全透彻的明白了书生的意思。虽说屠夫自己也觉得自己是奇山第一笨,可屠夫是真的笨吗?

酒已过三巡,可这样的一群人若是喝高兴了,又岂是三巡能了的?只见酒从开始的一杯一杯的喝,变成了一坛一坛的喝,直喝得屠夫肉痛之后才肯罢休。

从此奇山里便多了一个吃奶娃,大家都叫他小酒儿,这样叫起来确实亲切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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