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然而，寒假的云南之行，他们终究是没有去成。
就像是后来姚遥常说的一样，人算终究是不如天算。当你打点好了一切准备出发，然而天不许你成行，你又能如何？到底还是要放下行囊，一切听天安排。
大年初二也就是他们云南之行的前一天晚上八点，肖打电话约姚遥出去。因为人民广场有一场烟花晚会。其实也不是一定要去看烟花，只不过是一个约会的借口而已。
姚遥早早地就到了人民广场的麦当劳门口等肖。
人民广场四面通风，姚遥穿着羽绒服也一样冻得瑟瑟发抖，不停地往手上呵着热气，鼻头也冻得红彤彤的，然后不停地看着手表，想着肖为什么还不到？
直到冻僵了的双手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握住，然后被放到她心爱的男孩的脸上取暖，才真正开始觉得温暖起来。
“为什么不去麦当劳里面等我？”肖的语气里有浓浓的心疼，但还有薄薄的呵责，责怪她不懂得照顾自己。
冻得时间长了，说话都有些不顺畅：“我怕你到了之后找不到我……”
肖拉开自己的羽绒服，将姚遥搂进怀里，叹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笨了？而且还把我想得跟你一样笨！”
姚遥在他的怀里笑，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我的聪明只限学习，爱情里面智商为零。”
肖配合她，故作吃惊，“莫非当初我上当了？能后悔吗？”
姚遥抬起头看着他，灯光下，双眼异常的明亮，清清润润的，似是流着一泓清泉。肖一直以认为姚遥的眼睛如玉，可青翠如碧玉，也可幽然如玛瑙。
“不好意思。货物即出，恕不退换。”
转身欲进麦当劳，却发现有人站在了他们的身前，挡住了去路。看清楚了挡在前面的人是谁后，肖与姚遥的脸色同时变了，笑容僵在了脸上，温馨一扫而空。
“肖，原来这就是你所谓的‘有事’。”
肖皱眉，“你跟踪我？”
“不，是你这么晚了还出来，阿姨不放心你，要我来陪你。却没想到，你所谓的有事，只是来陪女孩子。这不是你一直以来最不屑的事情的吗？”
肖冷冷地说：“好了，现在你知道我在干什么了，陪我就不用了。你可以回去跟我妈交差了。”
但那人却不看他，只是转向姚遥，嘴角是恰到好处的微笑。
“好久不见了，姚遥。”
姚遥表情恢复自然，淡淡地说：“好久不见，苏玉林。”
苏玉林与姚遥在高中是文理还未分科前的同桌，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只是一直保持着一些距离。
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原来肖跟苏玉林也认识，并且看样子，很是熟稔。
苏玉林又转向肖，“肖，在外面多冷啊，带姚遥回家去玩啊。再说了……”她对着姚遥笑，“姚遥也有很久没有去过家里看望阿姨了吧？”
姚遥心头忽然一颤，有些刻意被隐藏的东西有些蠢蠢欲动，似乎想要破土而出。
肖的怒气迸发了出来，“苏玉林，我说让你回去！”
“好啊。”苏玉林当肖的怒气不存在一般，笑着点头答应，“我还想再跟老同学说一句话。”转而笑望姚遥，“姚遥，离校那么长时间，你好像从来没有去看过你高中时的恩师陈老师吧？作为她的得意门生，如此的凉薄只怕给人知道了会引人笑话啊。当然，趁此过年的时候去看看她也最恰当不过了。啊，等一下你就跟肖一块儿回去好了，阿姨正好在家里呢！”
说罢招呼也不打，转身即走。
话说到这个分上，有些事情也必须要摊开了来讲了。
“你和陈老师是什么关系？”
姚遥很聪明，这个肖一直都是知道的。并且，既然她都已经知道了，那么也就没有再瞒着她的必要了。说开了，也许反而会好一些。
“她是我妈妈。”
没有意外，姚遥也不惊讶，“那么我的事情，你是一早就知道的了？那么刚开始的时候，对于我，你是存着什么样的心思呢？”
肖笑，他就知道她一定会这么问。他看了一眼人满为患的麦当劳，“我们先进去吧，外面太冷了。”
排对买了两杯热可可，看着姚遥一口一口地喝下去了才说：“事情我是早就知道的，但是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就是你。也许是好奇，刚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想要接近你，包括跟你借的那本书，都只是一个借口而已。”说着他又露出一个微笑来，“存的是什么样的心思……说实话，那个时候连我自己都弄不明白。”
“那名额的事情呢？”
“名……额……”肖挑了挑眉梢，“这可是你第二次问了。”但见姚遥脸色不动，就知道这次她是认真的，马虎不得。“名额，其实我那个时候就跟你说过了，都是真话。也许过于模糊，但我想你会明白。”
姚遥沉静下来，低叹：“那个时候我是明白的，但现在又不明白了。现在我只想知道名额的事情跟你妈有关吗？”
肖反问：“你觉得呢？”
姚遥摇头。
“这就对了。连你都觉得不可能，那我又怎么会为了我妈曾犯过的一个错误而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呢？”
姚遥拿着热可可的手突然顿在了半空中，“你觉得是你妈犯的一个错误，而不是……真的早恋？”
肖笑，但眼神坚定，“你不是那样的人。如果真的有这回事，你会承认。但如果没有，依你的骄傲，你是宁死也不会接受这种污辱的。我想这也是就是你为什么会……跳楼的原因。”
只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姚遥的眼中突然有了一层氲氤的雾气。只是因为他的选择相信，让她突然间觉得鼻子发酸。
“为什么你会是陈老师的儿子？你都没有告诉我。”
“很重要吗？”肖看着她的眼睛，“你会因为这个而跟我分手吗？还是如果当初你知道我是她的儿子就不跟我在一起？”
姚遥想了想，摇头。
“对，不会。既然这样，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改变不了什么的。”肖抓起她的手，一字一句，“但是现在，姚遥，你告诉我，你恨我妈吗？当初她的武断差点断送了你的前程，或者严重一点来说，是你的人生。你恨她吗？我想要知道，也必须要知道。”
姚遥沉默，许久后，才摇头。
“不。其实刚开始的时候，说不恨她那是假的。但事后想想，其实也没什么，班主任抓早恋，很正常的事情。也许是因为她对我期望太高，所以在听说了我身上发生了早恋的事情以后才会这么震怒的，这就是所谓的爱之深责之切吧。但那个时候我不懂啊，只是觉得她的不分青红皂白和蛮不讲理让我在学校丢尽了脸面，所以才会在一怒之下任性而冲动地从她办公室的走廊跳了下去……”她看着盛果汁的瓶子微笑，“真是不计后果啊！如果那个时候陈老师的办公室不是在二楼，而是在十二楼的话，我想我那一跳就真成了自杀了。其实那些真的没什么，不过是一些无中生有的无妄之灾罢了。所以后来我就常常想，也许就这是成长的顿悟，总是在经历了以后才真正懂得醒悟。”她自嘲地笑，“还好，现在懂得后悔还不算太晚。至少我还有机会，不是吗？”
虽说对于陈亦梅，姚遥已经学会了感悟，懂得了原谅，但另一个人就没有那么容易过了。恋爱里的女孩子都是小心眼，这话说得一点也没有错。
“我可看得出来，苏玉林喜欢你。”
肖淡淡地说：“她喜欢我那是她的事情。”
姚遥翻了翻眼皮，似笑非笑，半真半假地说：“她可是挺优秀的呢，上高中的时候她最常跟我争名次了。而且，她长得挺好看的，至少比我好看，这一点不得不承认。”
肖自然也知道姚遥吃醋是假，要他交代问题是真，只得老老实实将所有姚遥不知道的统统说给她听。他最不喜欢因为一些不必要的历史原因而耽误现在的事情。现在可以解决的问题，绝对不能拖到明天。
“苏玉林是我爸妈老同学的女儿，据说当年我们两家交情非常好。但后来因为一起意外事故，苏玉林的爸爸妈妈双双亡故，所以妈妈就把她接到了我们家住了两年。也因为我爸妈一直想要有个女儿，所以对苏玉林呢，也特别喜欢，她上了初中以后，她的爷爷奶奶就把她接到了身边住。她爷爷早两年病逝了，去年她奶奶也死了，所以我爸妈又重新把她接到了我们家来。她考上了S大，就一直住在家里。但我当她是小妹妹，一直都是。”
姚遥莫测地笑，“我又没说不是，你何必这么急着撇清？”
肖笑拉过她的手，一边轻轻抚着她玉一般的指甲，笑着说：“不是急着撇清，而且是不希望这些原可不必在意的小事情会影响到我们的将来。所以，”他的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带着笑意，没了以往的高深莫测，俱是清清浅浅和情意在里面，“还是早早交代清楚的好，免得将来生事端。”
姚遥不为所动，哼了一声：“肖大班长，你这是在未雨绸缪啊？还是你现在已经预料到将来会发生的事情了？”
“未雨绸缪啊，将来的事情谁会知道。”肖笑着，“我只知道现在啊，约会时间旁人勿扰，你也不要老提一些不相干的人来扫了我们的兴致。”
年轻时的爱情就是这样的好，一切的阻力都敌不过一个简简单单的爱字。旁人不解，但相爱的两个人却沉醉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