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员们把蟑螂踩碎了，又拿来扫把抹布，仔仔细细地清理了一番。
他们嘴里不停地道歉着，把江云远簇拥在中间送回了房。
活了那么久还是第一次，江云远体会到了帝王般的待遇。虽然这么说得有些夸张，可他当真是这么认为的。
嘿，真不错。还以为500文的旅店才会如此看重自身口碑，没想到100文的旅店都能那么激动。
江云远这才刚在房间里坐定，门就再次被敲开了。6、7名店员鱼贯而入，手中拿着各式菜肴，不一会儿就摆满了整个桌面。
鸡鸭鱼鹅，也算是该有的都有了。
林逸之像江云远投来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没事，能吃是福，反正也是别人送的。”他说着直接从烧鸡上撕下一块大腿，一口啃下去，满嘴流油。
因为区区一只蟑螂就弄得如此兴师动众的，确实有些奇怪，江云远却没有细问。下次，下次一定不这么贪小便宜。他安慰着自己。
不多时，一个大腹便便的店员急匆匆地跑来了店里。他一路冲到楼梯处，极力压抑着自己，低声喘着粗气，试图平稳呼吸。又从怀中掏出条白色的丝巾，擦拭着额前那豆大的汗珠。
这人衣着要比普通店员华丽了不少，显然是用高级的布料制作的。可若在那微弱的烛光下仔细看去，却能发现他腋下有一整块布料是暗色的。仿佛是有谁在那画了个圈，着重标记出来——这里是他的腋下。
那湿的，感觉都快占领胖子胸前的高地了。
胖店员在楼梯口喘了有2、3分钟，气息终于平复五六成。
他再次拿出白丝巾上上下下仔细地粘了一遍衣服，理了理头发，深吸一口，这才走上二楼，拍了拍江云远的房间的门。
“谁啊？”
“哦，不好意思，不知道有没打扰到客人您。我是店里的掌柜，我姓黄，是专程来给客人您道歉的。”
江云远一开门，就见黄掌柜那快要弓到地上的身子，吓得江云远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至于，不至于，不就是只蟑螂嘛。”
“至于的，至于的。”黄掌柜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恭敬地递到江云远的面前。
江云远也说不准这具体有多少，但似乎比江父给他的还要多些。
“你们恶螂帮的事迹，我们都是有所耳闻的，只是不知何德何能，连我们这间小店也能入得了您的法眼。大哥您这其实没必要，真的没必要，只要跟我们说一声，这每月的银钱自当双手奉上。”
“哈？恶螂帮？”江云远还是第一次听说。显然这掌柜的是把他当成恶霸了，怪不得店员们都显得那么的紧张。
“哎呀你瞧我这张嘴。”黄掌柜自己给自己打了个嘴巴子，“您不是恶螂帮，您不是。您没有专门把蟑螂带到店里，这肯定是生长在我们店的蟑螂。而这银子自然也是我们赔偿您的精神损失，不是保护费，当然不是保护费。肯定不是保护费！”
黄掌柜这话说得很像是反话，江云远却也听明白了。
合着这些店员也看清了，那蟑螂是从江云远的手心中爬出来的。也难怪他们会把江云远错认为是恶螂帮的人。
“保护费？”突然的转进让江云远有些懵，“我是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什么恶螂帮。”
黄掌柜眼神在颤抖，一时间脑子转不过来，闹不清江云远这是在阴阳怪气，还是当真这么个意思，大张着嘴几次把话堆在嘴边，最终也没能说出口。
“哎，你先进来再说吧。”
黄掌柜的额上已经细细密密地冒出了不少汗珠，夹在额头的皱褶之中，如同江河里那从泥里冒头的奇怪沙虫。
他忙掏出丝巾擦了擦，跟着江云远走进屋里。
一坐到椅子上，江云远就开始有些后悔。本来自己的启动资金就略微有些不足，要是刚才闷不做声就能获得几十两银子，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惜……算了算了，要真那么做不成恶霸了吗？
“好了，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解释。反正呢，我并不是这什么恶螂帮的人。是真的真的真的不是。所以你这钱你们拿回去就好。”江云远看了一下桌面上吃了一半的菜肴，“要是……你觉着这菜还有其他人愿意要，也拿走好了。”
黄掌柜没有接话，区区几盘小菜，他还不是特别在意。
“你当真不是恶螂帮的人？”
“哎哟，要我说几次你才愿意相信？非要我骂几句恶螂帮，你才愿意相信吗？”
黄掌柜赶忙捂住了江云远嘴，做贼一般往窗外看了半分钟，这才压低声音说道：“骂不得骂不得，我们业内都流传着一句话，恶螂恶螂，越骂越强，想要赚钱？只能投降。”
“这话怎么那么水呢？不是你现编的吧？”
江云远半开玩笑地说着，黄掌柜的脸色却显得不太好。江云远赶忙转了话题，“听起来好像你们还挺怕这个什么恶螂帮的。那你们怎么不报官？”
黄掌柜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呵，报官……报官怎么可能有用？”
“难道官府的人不管？他们还有官府的背景？嗯……确实好多小说里都会这么写。”
“问题倒不是说官府不管。主要是你不知道该要以什么罪名向和官府的人解释……有人带了几只可怕的虫子来旅店？有人身上太过肮脏？……就算官府的人把恶螂帮抓起来了，这样的罪名能把他们关多久？一天两天？再怎么样也关不了一周吧？他们本来就是群混混，关上一天两天的，对于他们来说完全不痛不痒啊。”
“哎……”黄掌柜重重地叹息着，“也确实有人试过，以毁谤敲诈的罪名找来了官差。人也确实被抓到了，但这人的店铺却在不久之后关门了。因为得罪了恶螂帮的人，这家店每晚都会被倒入几百只甚至几千只蟑螂。你能想象吗？早上一开店门，黑色的巨浪瞬间涌向街道，把人吞噬的场景。因为卫生原因，这店铺完全开不下去了……”
“所以啊，抓了人有什么用？好端端的一间百年老店，说没就没，谁能不怕？抓的又只是跑腿的混混，根本不顶事。关个十天半个月也就放出来了。只能说，这恶螂帮的头目也是个聪明人，要的也不多，不至于让商人干不下去。官府的重心自然不会花费太多的心力在这样的案子上。”
这比江云远想象中的还要复杂，他识趣地闭上了嘴。
可惜，这黄掌柜不是美女，否则顺手帮帮他倒也不是不可能。现在没了经验，江云远自然是没有兴趣强压地头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