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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崭新的城市 (2)

人们心里明白了:大概梁湘在北京是个“有争议的人物”吧!肯定深圳特区的人,认为深圳特区是天之骄子,梁湘是邓小平理论形成中勇敢的实践者,敢为天下先,他认真贯彻执行中央和省委的意图,试办经济特区,成绩是主流,深圳特区办得生气勃勃,蒸蒸日上,从深圳这块“试验田”看到了中国改革开放的曙光,因而认为应该让他继续干下去,进一步探索试验嘛!而对改革开放看不惯,对深圳特区工作上的一些缺点和失误看得过重的人,或是长期沉浸在“左”的流毒里的人,可能认为深圳特区是个“怪胎”,那里除了看到市政府门前那面五星红旗之外,社会主义的东西已经荡然无存。梁湘办的经济特区太糟糕了,应该赶快把他换下来,以免在中国的土地上出现“新租界”!

这样,梁湘也就“中箭落马”了。

1985年8月31日,新华社发布任免消息:“广东省人民政府在8月29日发出通知中说,为了便于工作,经请示国务院同意,深圳市市长的人选在未召开深圳人民代表大会前,可由省人民政府先行任免。为此广东省人民政府做出决定:免去深圳市市长梁湘的职务。”

九个月后,即1986年5月,免去梁湘中共深圳市委书记职务的上级命令又下到深圳,梁湘退居二线,调任广东省顾问委员会副主任。省里多次催促梁湘离开深圳,赶快返回广州。

梁湘没有过多地考虑,也没有立即动身到广州去。他想到前年腊月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向中央直属机关负责人介绍深圳特区建设的情况,现在耳畔还隐隐约约地传来阵阵的掌声,眼前不时浮现当他汇报完毕走下讲台,人们涌上来围着他,跟他紧紧握手致意的情景。他明白,中央肯定经济特区,全国人民关心深圳经济特区,肯定关心经济特区就是肯定关心改革开放的伟业。

他对深圳特区一往情深。

人们至今回想起那一天的情景,仍不免心潮翻滚。1986年5月22日上午,在市委大楼六楼礼堂举行深圳市局以上干部大会,中共广东省委书记林若正式宣布中央和省委的决定:梁湘五年来在深圳做了大量工作,现因年纪大了,要退居二线,由李灏接任市委书记、市长。之后,梁湘作了如下离职讲话:“我首先表示完全拥护中央和省委的决定。当然,此时此刻我的心情也很不平静,原因很多。我是很高兴,很放心的。有人曾经问我,深圳最大的特点是什么,我说:是年轻。著名诗人艾青来深圳时写有这样一段诗:‘这里是年轻的特区,年轻的城,年轻的事业,年轻的人。’胡耀邦同志1983年视察深圳时也说:‘英雄出自少年郎!’现在,我们又看到大批优秀的中青年干部充实到领导班子来,这是我们党的事业后继有人、兴旺发达的表现。我已经是超期服役的年龄了,退下来,让年轻同志接班,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是历史的必然规律。

“从另一种感情来讲,自己可以欣慰的是:我从1936年参加中国共产党到现在,正好是五十周年,半个世纪。我回忆一下历史,可以说,没有虚度年华。1935年我在广州参加学生爱国运动,然后在学生运动推动下参加了中国青年同盟,1936年成为中国共产党党员。抗日战争爆发,我来到北斗星升起的圣地——延安,那时给我的教育太大了,逐步养成艰苦奋斗的优良传统作风。由于在延安党校工作了几年(担任党校总支书记),对党的事业始终充满了信心。打江山的时候,我想的就是胜利。经过前仆后继的奋斗,我们的党终于胜利了。东北解放时,我参加了接管工作。后来我随叶剑英元帅接管了广州,当时想的也是胜利。又是二三十年过去了,实践证明,共产党人管城市、搞建设也是能学会的。‘文化大革命’时,因我对大拼厂提出意见,就说我穿新鞋走老路,不能搞工业,把我流放到粤北山区去。即使那时,我对我们党、对我们事业也没有丧失信心。我坚信,道路虽然曲折,前途仍是光明。这也是我来深圳后对特区事业的信念所在。

“我衷心感谢深圳市各级干部和广大群众对我工作的支持。我是1981年3月中央和省委任命我来深圳工作的。一转眼就过去五年多了。五年,在人生的历程上只能说是一个很小的段落,但在特区这五年的实践,却意味着我们党的改革开放政策是正确的,成功的,意味着我们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前景是广阔的。通过特区的实践,也可以肯定我们党在十二大提出到本世纪末我国工农业产值翻两番的战略目标,是完全可以实现的。改革开放,是符合历史潮流、顺乎人民意愿的壮举!坚持社会主义方向,坚持改革开放,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就大有希望,我们中国就可以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我们应该珍惜特区这个大好形势,应该认真总结我们的经验,把我们的工作更上一层楼,提到新的高度。因为中央、省委和全国人民都很关注深圳特区,我们一定要把特区办好、办成功,这也关系着我国的信誉、我国的形象。我们肩负着这一伟大的重任。

“在座诸位,有很多是和我同时来或比我先来到这里的。应该说,当时敢来深圳的人,都是有抱负、有胆识的。社会上议论很多,特区在初创阶段,生活工作条件甚为艰苦。我当时也是抱着‘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决心来的。这五年,我们同甘共苦,同舟共济,共同奋斗。可以说,甜酸苦辣什么滋味都尝过,委屈呀,阻力呀,矛盾呀,重重困难都有。可谓‘特区风风雨雨之夜共度,取得工作成绩的欣慰共用’,在我工作最困难的时候,是你们给了我很多的支持、很多的鼓励和帮助,也给了我很大的力量。如果没有你们,没有广大群众和我们市委、市政府‘一班人’的齐心合力,艰苦奋斗,流血流汗,肯定地说,就不会有深圳的今天。在这奋斗过程中,个别同志还为特区事业献出了宝贵生命,现在谈起来,心里是很不平静的。在这里,我再次深深地向大家表示崇高的敬意和衷心的感谢!

“还有一点是,我希望大家继续保持改革开拓精神,要继续奋力爬坡,更上一层楼。因为我们建立特区是一个新的事物,是一个试验,没有现成的模式,没有前人的经验,要靠我们不断探索,不断总结经验,所以必须有创新的精神,改革的精神。要按照中央和省委的指示精神,并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地去做好我们的工作。中央关于改革开放的一系列政策,总结了我国建国以来正反两个方面的经验,是从马列主义的宝库里——特别是列宁关于利用资本主义的资金、技术来发展社会主义生产力的这一理论中来的。所以,我们在新的历史时期,要闯出一条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必须坚持和深刻领会中央的决策精神,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遇到什么阻力,都要坚定不移地朝着中央指引的方向,奋勇前进。

“我们在工作中,要胜不骄,败不馁,不要计较个人得失。我在深圳这几年,就是始终抱着这样一个信念的。无私才能无畏,既然在我的晚年,走上了这样一条追求之路,当然就要毫不吝啬地去奉献一切,站好最后一班岗。

“现在市领导班子作了调整充实,李灏同志来接替我的职务。我相信,市委新班子在李灏同志的率领下,肯定会做得更好的。李灏同志长期主持经济工作,很有经验。我相信,新的班子一定会更加朝气蓬勃地工作,把特区办得更好。这也是我的衷心希望。

“最后要说的一点,就是我个人今后的打算。我虽然退居二线,但我要做到‘生命不息,战斗不止’,因为共产党人讲的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也是共产党人应有的本色。当然,我在深圳工作了五年多,对特区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有感情,对我们一起艰苦奋斗过来的同志更有感情。因此,我还是留在这里,定居在这里,我时刻关心着特区的每一个发展,每一个变化。还希望市长同志给我一个户口。另外,我在未去之前,就此先立下遗嘱,死后我的骨灰安放在梧桐山上(李灏插话:梧桐山有幸埋忠骨!),我要面向世界,看到中国的未来!智利大诗人聂鲁达不是有这样一段诗吗?

“‘如果我必须生一千次,我愿意生在这个地方;如果必须死一千次,我也愿意死在这个地方’。现我就借用这段话来回答同志们对我的关心。

“至于今后的生活,我要在这里潜心读书,因为过去实践多,学习时间太少,所以,在有生之年还是要好好读书,特别是有关经济学方面的。根据特区的经验,很好地研究一下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还准备到内地、特别是沿海开放城市走一走,看一看,搞些社会调查,吸收他们的经验,这对研究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是有很大帮助的。”

梁湘的话出自肺腑,掷地有声,会上有人不禁潸然泪下。壮志未酬,英雄迟暮啊!

梁湘在深圳苦干了五年,没有休息过一天。他是在深圳最苦的时候,干得最苦的书记。

接着是李灏讲话。他说:“我拥护中央和省委的决定。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情况,但是执行党的决定是党员的天职。我于1953年从基层单位转到领导机关,一直做‘幕僚’工作,凡事有领导做靠山,现在却每日每时都要自主做出抉择,从当‘二排议员’转到前头来,这是很大的、艰苦的转变。梁湘同志由于年龄关系退居二线,组织上把重担压在我的肩上,我感到很吃力。调动我的工作,组织上没有征求我的意见。但既然组织决定了,我就努力执行,接过接力棒。我要依靠市委、市政府一班人,依靠全市干部、全市人民的共同努力,继续将深圳特区建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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