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怪我？”鹤主盯着南宫婉，眼睛里写满了一个父亲对孩子的爱，激动，欣喜，懊悔，欣慰……
“您没有抛弃我，也没有剥夺我的生命，这已经是我还不清的恩情了。”
视线渐渐移动到南宫婉与花重楼紧握着的手上，鹤主缓缓牵起了唇角，满脸欣慰。
这十多年，哪怕看着国家日渐昌盛，哪怕看着儿子渐渐长大，这么多年的欣喜加起来，也没有今天的一半多。
久别重逢，再看着他们兄妹二人齐心协力，心愿已了，哪怕现在死了，他也心满意足了。
“你看，孩子，最近我记性不太好，我也不知道你现在叫什么名字，我真的不配当一个好父亲。”鹤主自嘲地笑了笑，有些惭愧。
花重楼说，近一年以来，鹤主的记忆力越来越差了，以前的事情渐渐记不清了，甚至忘了他最爱女人的名字，甚至忘了孩子的生辰，甚至忘了自己有几个孩子，甚至所有重要的事情，他需要靠亲信替自己记录在纸张之上，才能提醒自己。
包括印玺放置的位置，他也忘的干干净净，哪怕上一刻刚看过，待写满记忆的纸张收好，便又忘得一干二净了。
花重楼说，或许哪一天他会彻彻底底的不记得所有的事情，因为一开始，他也只是稍微记性不好，现在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或许以后他会不记得花重楼，也不记得自己的女儿，更加不记得自己爱过一个女人并为了他不惜怒斥群臣不再立后，也不记得自己是谁。
最初的时候，鹤主很害怕，怕自己真的成了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那样活着跟死了没有什么区别，最怕的，是忘了所有对自己最重要的人，和最重要的记忆。
如果真的到了什么都不记得的那一天，先生说，大概也就是鹤主最后的期限了。
即使已经忘记了许多事情，但是他始终记得，自己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女儿没有找回来。
其实花重楼上一次回来的时候，告诉过鹤主南宫婉的姓名，但是他忘了。
“父亲，我叫婉儿。”尽管眼泪决堤，南宫婉还是笑着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哦。哦……”鹤主轻轻点了点头，有些迷茫地重复了两遍，随后眼睛发出了光彩，像是在为自己记住了这个名字而开心，“婉儿，好名字啊，符合我闺女的气质。”
南宫婉没有叫“父王”，但是鹤主似乎并不介意，反而还很享受“父亲”的称呼。
“你姓什么啊？当初是哪个好心人将你救走？”鹤主皱着眉头问道。
他总觉得似乎有些熟悉，似乎有人跟他诉说过这些，但是他忘了，不记得了。
“父亲，女儿姓南宫，为高盛国元帅南宫修宜所养。”南宫婉一字一句地解释道。
“南宫……”鹤主默念着这两个字，想要从自己的记忆力找出有关于这两个字的所有信息，许久之后，终于想到了什么般瞪大了眼睛，“南宫修宜？他杀了你母亲，怎么会放过你。”
“不是爹杀死的母亲！”几乎在鹤主话说完的同时，南宫婉便出言反驳了鹤主的话。
她要把所有的真相告诉他，他有权利知道真相，误会始终是需要解除的。
“你说什么？”南宫婉的反应让鹤主吃了一惊，整个人都有些懵了。
“是洛河，一切都是他的诡计！”南宫婉显得有些急切，声音带上了些喘息，“是他设计让高盛与离国产生矛盾的，两国交战，洛河想要一石二鸟，为薛国争取壮大的机会，在离国败退之后派杀手潜入了父亲的营帐，恰好那时候公公抱走了哥哥，杀手杀了母亲，要杀我的时候被赶来的爹爹吓走，这才让我幸免于难，爹爹不是杀死母亲的凶手，甚至还是救我性命的恩人！”
“洛河？”这个名字鹤主还记得，关于他的一切，他也还记得。
鹤主眸光越来越深邃，南宫婉知道，他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在听到洛河的那些话的时候，南宫婉就知道他们必定有什么渊源。
“洛河啊……”鹤主的声音带着沉重的叹息，像是在惋惜什么，又透着一股无奈，迷茫的双眼空洞地看着前方，似乎在透过空气，看向从前。
南宫婉犹豫了片刻，还是往前走了几步，握住了那双骨瘦如柴的手。
鹤主的手很干，只剩下了一层皮，若不是骨架撑着，恐怕连碗也端不起了，这些年来的病痛，不知道带给了他多少痛苦，才会把他折磨成这副模样。
南宫婉和花重楼都没有说话，一人坐一边，等着鹤主将故事说下去。
这个故事，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现在在儿女面前，他终于可以卸下心中沉重的负担。
沉默了许久，鹤主叹了口气，这才开了口：“认识洛河的时候，他才十五岁，意气风发的年龄，那时候的他，武功已经十分厉害，整日念叨着他的那些宏图大志。我是最先认识他的，相识在一个流氓抢劫妇女的森林里，我和他几乎同时出现，将那些流氓们打得满地找牙。那时候的我们，浑身充满着正义，整日谈笑风生，为自己的梦想可以畅谈一天一夜，喝上一整夜的酒。”
鹤主的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声音卡在喉咙里，听起来有些沙哑，有些难受。
“后来我们开始为自己的梦想而努力，认识你们的母亲也是一个美丽的意外。那年，洛河得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我们招揽了很多跟我们一样对当下时局不满的人，他们的努力，让我们有了自己的势力，虽然不足以与一个国家相抗衡，但是也不是别人说打散就能打散的，那次我们去游说更多的能人异士，你们的母亲就是我们要游说的人的女儿。你们的外公是个真正的英雄，他加入了我们，于是我们的力量更加强大了，甚至翻了不止一倍，一个相对弱小的国家，我们拿下不费吹灰之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