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莲抹了抹眼角的泪痕，转眼就看见站在一旁正有些失神的赫连陌。
一看到他，她本就积攒的怨气就已经压抑不住了，但仍旧平静下来，道：“天主大人，能否劳烦您出去一下？”
“我有事情同您说。”
看着幽莲那张平静的脸庞，赫连陌仍是出去了。
然而刚走出去，幽莲就抡起了拳头，看样子竟是想直接给赫连陌一拳。而赫连陌不躲不避，就站在那里。
似乎准备挨了这一拳。
秀拳带着凌厉的拳风朝着面庞袭过来，然而赫连陌却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倒是旁边站着的野幽看的心惊肉跳的。
然而幽莲即便再恨，那拳头到了离面庞很近的地方，终是下不去手。
“罢了。”
幽莲恨恨地收回手，终究咬了咬牙，转头道：“看在你以前对婉婉好的份上，我下不去手。”
“但既然你已经放她来了边疆，就应当要给她自由，而不是再纠缠不休。”幽莲此刻却是没了往日里的天真，柔和的脸侧着，倒是显得有几分冷硬，“你贵为天主，应当要知道这浅显道理。”
幽莲知晓赫连陌曾经为南宫婉做了许多，许许多多她都看在眼底。但现在，在她面前，赫连陌也的确做了许多伤害南宫婉的事情。
她一向爱恨分明，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
看到幽莲这样，野幽眉心狠狠地跳了跳，她胆子也真是大，居然敢和主上这样讲话。
但赫连陌不会对幽莲如何的，这样的认知让野幽稍稍放下心来，然而赫连陌的回答却是让人一惊，“我已经给了她足够自由。”
“但这几天，我必须留在她身边。”
幽莲：“！！！”
她转过头，和赫连陌的视线对上。两个人都不躲不避，没有谁愿意服输。
这样的情况，让野幽头疼不已。
赫连陌似乎不愿意和幽莲再做纠缠，转身再次迈步入了军帐，幽莲一急，转身就要去拦，却被野幽攥住了手腕。
“幽莲。”野幽低声道：“你就让天主去看看吧，天主的为人你还不知道？他是绝对不会伤害将军的。”
“哼，谁知道受那些坏人教唆，他变成什么样了？”幽莲不满地哼哼，但还是没跟着进去。
再怎么样，赫连陌都是南宫婉失去的孩子的父亲，她没有办法去阻挠一个孩子的父亲去探望孩子的母亲。
赫连陌进来军帐，便见一双沉静的黑眸静静地看着他，看见他进来，南宫婉作势要起身行礼，“天主大驾光临，微臣……”
“不必如此客气。”
赫连陌快步过去，虚虚扶了她一下，然而南宫婉却是很快就往回缩了缩，有意躲避他的触碰。
她低垂着眸子，淡淡道：“天主是君，微臣是臣，怎能有不行礼的道理？”
南宫婉似乎还不准备放弃，仍然想起身行礼。看着她这生疏冷淡的模样，赫连陌的心狠狠地被刺痛了一番。
他轻声说：“这里无外人，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见外。”
赫连陌刻意要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然而南宫婉却只是固执地要下床，他一下子便急了，双手按在她肩膀上，忙搬出了一个理由。
“你有伤在身，可以不必行礼。”
似乎觉得这样的理由才符合礼数，南宫婉这才顺从地半躺在床上，仍说：“谢天主。”
赫连陌刻意忽略这一句疏离的谢谢，他担忧地看向南宫婉，问：“你怎么回事？怎么伤势这么重？”
“对战时不小心罢了。”
“往后需得多派几个武功高强的人跟着你，千万别轻易受伤了。”
“多谢天主挂怀，只是战场上刀剑无眼，受点小伤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赫连陌每问一句，结果都被南宫婉那不咸不淡的回答给气的七窍生烟，他看向她，她眉眼冷淡，气质沉静。
苍白的面色并未给她多增添多少柔弱，只是更加有了几分生人勿近的气息。
赫连陌口中发苦，想发怒但又想到那已经死去的两人的孩子，只得苦涩地问：“婉婉，我们必须要这样吗？”
南宫婉抿唇，却是不答。
但放在被子中互相交叠的双手却是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指指尖泛白。
等了很久，才听到南宫婉冷淡地道：“这是天主自己的选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天主的命令，微臣必须得执行才是。”
她声音冷淡，却一下又一下地敲在赫连陌心尖。
赫连陌只觉得眼前泛白，他顿了顿，道：“你好好休养，这些日子的战事情报，我替你管着了。”
“多谢。”
仍旧只是浅淡而冷静的两个字，却宛如一堵高高的墙，将两人阻隔住了。君臣之间，再无逾矩。
曾经分明感情深厚的二人，却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给分隔开来，再也没有办法回到原来那般景象了。
等到赫连陌的身影已经从军帐入口处消失了，南宫婉才似有所感地看过去，眼底带着些许痛心迷惘。
赫连陌啊赫连陌，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是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的人吗？当初抛弃我的是你，但现在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她略略勾起唇角，泛起一抹冷淡苦笑。
南宫婉受伤昏迷一事已经在军营里传开了，大家都知道她身受重伤，很多人都前来探望，还有从前并不喜欢她的那些士兵们。
以许奇辰为首的士兵们刻意带了一些吃食过来，军营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些饼还是他们刻意求了秦赵才去边城买回来的。
“将军，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啊，我们还等着你带我们一起去打败异族呢。”
“是啊是啊。”
“将军放心，有了将军寻来的药材，我们那几个兄弟全部都好起来了，现在都醒过来了。”
看着这些士兵们，他们大多都没了刚来时的那种桀骜不驯，而是都希望她能好起来。
南宫婉许久没有血色的面庞终于露出一些笑容来，笑容温暖让人安心，“你们放心吧，我一定会好起来的。”
从前的她，是将军，严厉的有些不近人情。现在的她，却仅仅只是个病人而已。
这样柔和的她，是这些士兵们从来没见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