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佑醒来的时候,快餐店里已经热闹了许多。
“这是...呀!”
天啊,那个小姑娘是给自己下了什么迷药吗...
林佑赶忙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钱包还好好地呆在兜里,手机静静躺在眼前的桌子上。
7点30分。
这么说,自己也只是昏迷了不到半个钟头?...
这时,一位服务员走过来收拾隔壁桌上的餐具。林佑忙问:“你好...刚才是不是有个小姑娘刚走?”
“是呀,大概是十多分钟之前走的,可能是看您等她吃东西的时候睡着了,就先走了一步。”服务员笑吟吟地说。
看来是没错了...林晓彤的饭量给目击者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林佑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了。自己好端端的怎么会睡过去呢?如果是她动了什么手脚,自己的财物都还在,她又是图什么?
难道是因为自己之前提到要送她去派出所吗?一个离家出走的女孩子,为了不被家人找到,会做到这种地步?或者说,她有不愿被人认出来的理由?她是个在逃的通缉犯?
林佑脑子里又出现了那张清秀的小脸。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嘞。”
林佑苦笑着摇了摇头,突然又想起了分开之前小女孩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白天的话,不要紧的。它只有夜里才会出来...所以哥哥去上班就好。”
一股寒意顺着后背窜了上来;接着,后颈又传来了一阵针扎一样的感觉,似乎有人在盯着自己。
林佑猛地回过头去,看到一顶黄色的鸭舌帽在快餐店门口一闪而过;等他追到门外的时候,可疑的人影早就消失在了早高峰的人流中。
半小时后。
《凤城先锋报》报社坐落在市中心最繁华的CBD商务区,霸占着一栋26层写字楼的整个上半段,甚是气派。这基本上要归功于报社的社长马朔马大嘴——10年前,《先锋报》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报纸;得益于老马“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隔壁不吵架”的吃瓜精神,和“人在新闻在,赶稿赛投胎”的不要命理念,现在已经成了凤城最新最权威的信息渠道之一,和寥寥数个老牌报社不相上下。
林佑就在这里供职,是一名有七年工作经验的机动记者,兼职编辑。
刚刚走出电梯,林佑就吃了一惊。
此起彼伏的电话声响个不停,数百平方的大厅里塞满了大呼小叫的同事们;一眼望去一片鸡飞狗跳。
看来事儿不小啊。
“我擦,林哥你可急死我了,怎么才来?”一个破锣一样的声音由远及近。转眼间,声音的主人——一座庞大的肉山——一路小跑着冲到了林佑面前。
这人叫李猛。人如其名,长了一米九的个子,一百八十斤的块头浑身肌肉,小平头,国字脸。想问题不太会拐弯,直来直去,略微有点儿触了记者的忌讳;因此毕业工作快满一年了,科室的头儿们还是不太敢让他独自出去接新闻,一直给安排在林佑手底下实习。但是这哥们办事有股子极少见的拼劲和狠劲,论干活是一把好手。
“今早上有点小事,耽误了下。怎么了胖子?”
“嗨,大事儿,大事儿。”李猛咽了口唾沫。
嘿,头一回瞧这胖子犯怵。林佑暗想。
“昨夜里的事儿,北城,玄武区,一栋居民楼的人没了一多半,现在全市的警力都开过去了,恐怕要戒严了...”
忙完一圈,已经接近晌午。林佑瘫在自己办公室的转椅上。
这个事儿,实在是有点儿不同寻常。
现在还没有一家媒体被允许进入案发现场。有线人说,估摸着有四十多人被杀,还都是同一栋居民楼里的邻居。
令人费解的是,直到凌晨五点多,天已经开始蒙蒙亮的时候才有人报警;这个人手一部手机的时代,很难想象一起这种规模的恐怖事件会悄无声息地持续那么长的时间。
林佑闭上眼睛,捏了捏自己的人中穴,试图理一理这怪案子;可是现在的消息封锁得太严,单凭手头这点儿信息实在是琢磨不出什么头绪。
眼前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出了林晓彤的身影。
说到底,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究竟是如何不动声色地把一个二十九岁的大老爷们放倒的?
“它”又是什么东西?
林晓彤说,“它”白天不出来,所以白天是不要紧的...这是不是意味着,“它”很危险?这和这次的案子有没有什么关系?
“啪!”
林佑打了自己一巴掌。
都在瞎想些什么呢,小说看太多了吧?
只是个小孩子的无聊幻想罢了。早些时候自己只是不小心睡过去了而已,毕竟这十年都没那么早起过。与其瞎琢磨那些荒唐透顶的事儿,不如多想想往后一周的工作。这个事儿报社肯定是要跟进的,如果——
突然,林佑又感觉到脖子有些不自在,就好像有人在某处看着自己...
“叮铃铃。”面前的座机响了。
林佑瞥了一眼来电显示器上的数字;马总办公室。
这下可算是知道谁在盯着我了。林佑无奈地自嘲了一句。
玄武区位于凤凰城的最北边,而事发的锦绣苑小区又位于玄武区的西北角;出租车从报社开过去足足要两个多钟头。
林佑坐在车上,马大嘴的话还在他耳边盘旋。
“上面已经下文了,九二三大案,非同小可...我们是进去的第一批媒体,一定要做好工作...版面,奖金,全都不是问题...
“我知道这次的任务很艰难,要配合各方面协调好工作,要在保证我们新闻媒体的客观性,时效性的同时,兼顾影响...考虑到你是年轻人中出类拔萃的,虽然资历不老,但是业务能力很不错,还有着老同志欠缺的冲劲,对你以后的职业道路也...”
林佑叹了口气。
新闻人都想着要大新闻。问题是,这次的活儿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老同事没人愿意做,年轻人又没几个能搞得定的,自己这夹在中间不上不下就被挑了顶雷了。
还有一层原因是,对于和平年代的记者们来说,这活儿血腥味有点太重了。
车开到了目的地附近;林佑这辈子可能也没见过这么多的警车,仿佛全凤凰城的警察全到了似的。小区的周围拉了隔离带,每隔几米就有荷枪实弹的武警站岗。
林佑刚下车,就听见小区门口传来了一阵阵喧闹。
“我住这儿!”一个男人不满地嚷嚷着。
“未经许可,任何人不得入内。”武警的声音没有一点通融的余地。
走近一看,一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正在小区门口急得直跺脚;一名武警一动不动地拦在他和小区大门之间。
“你们还讲不讲道理了?我爸妈都在里面啊!”说罢,年轻人拔脚就往里冲;另一个武警瞬间围了过来,两个人死死把他架住。
“你们...你们...”年轻人挣扎了一会,自知闯不进去,悻悻然退了回来,捡起了在刚才的扭打中落在地上的帽子,走到一旁打起了电话。
林佑走上前去,掏出了记者证。
武警接过证件,仔细打量了林佑两眼,接着做了个手势示意少等,打开对讲机讲了几句话。
过了十分钟,一个身着警服的中年人从小区里一溜小跑了出来。
这个人约莫四十岁年纪,五短身材,显得很壮实。远远看见林佑就一边挥手示意,一边加快了脚步。
“你好。郭耀文,刑侦队队长。”刑侦队长一边做着自我介绍一边伸出手。
林佑忙握住对方。
“你好郭队长。我是林佑,《凤城先锋报》记者。”
对方的手掌几乎被老茧包裹着,天知道经历过什么。
“没想到你们动作这么快,”郭队打了个哈哈,“我们换个地方谈。”说罢,拉着林佑往旁边的岗亭走去。
林佑一愣。这是就没打算让自己进小区啊。
进了岗亭,两人刚坐下,郭队就开门见山了:“非常抱歉,这个案子目前的情况太特殊,可能会造成不太好的社会影响,现在确实不能让媒体过多介入,希望你们理解。”
林佑无奈地笑了笑。还没等他开口,刑侦队长又道:“当然我们绝不会让你空手而归的,群众有知情权嘛。实际上你即使是进去自由采访,也不会有什么收获的,小区的其他居民们几乎对本案件都一无所知。”
林佑一愣。
“怎么可能?”
“我可以用名誉担保。”郭队郑重地说。“这个案子过于特殊,我干了几十年刑侦,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我们内部进展也很困难,可以与你们分享的少之又少。但是,在我的权限范围内,我会把情况尽可能地和你们分享的。”
也算是把话说到位了。林佑叹了口气,掏出笔。
“那请您简单介绍一下案件的基本情况吧。”
“好的。这是一次情节极其严重的谋杀案,受害者三十余人,据我们估计是团队作案,而且作案手段极其娴熟,在本市可以说是前所未见。”说完,刑侦队长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似乎在组织语言。
林佑静静等待着。
“三十多个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内被杀害的,第一个死者和最后一个死者的死亡时间不超过五分钟,均是被利器杀害。这是一次集团作案,毫无疑问。”
郭队看着林佑越睁越大的眼睛,苦笑了一声。
“你以为这是最离谱的么...现在最让我们困扰的是对方的手段非常厉害,不仅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线索,我们甚至找不到一个亲历了第一现场的人证...事实上直到今天清晨,某位住户睡醒后发现自己的妻子被杀了,尸体还躺在自己身边,这才报的警。”
说完,刑侦队长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照片,递给林佑。
“这个团伙不仅手段高明,残忍程度也是非常罕见的...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林佑有些颤抖地接过照片。
“不许拍照。”刑侦队长语气阴沉地补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