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卯时一刻,我醒了。屋外的鸟叫声很悦耳,京城三月的天着实凉,这样干燥冷冽的天气是我最喜欢的。
醒来的时候,徐亦进不在身边,妙儿告诉我,他一刻前已经起了,去书房温书。听说这是他自七岁起就雷打不动的习惯。
“小姐,姑爷和您真衬,他早起读书,您早起练武,不过今个才新婚第一日,就这样早早的起了,你们就不再温存一会?”
“妙儿,你再胡说。”我被说中了心事,“你赶紧把那套紫色的练功服拿过来,前些日子,被嫂子捉住学规矩,练武的时间大大缩短,我都憋坏了。今天终于好了,要赶紧比划一下。”
徐亦进住的院子前面刚好有一大块空地,我就在那里练武,身上微微出汗的时候,妙儿也和我比划了两下,收势的时候,神清气爽,连带着近日的缩在一起的骨头,也舒展了。
还准备和妙儿再比划一套拳脚的时候,后边有人给我们鼓掌。回头一看,正是徐亦进。
“我原不喜欢紫色,总觉得这个颜色故作神秘、高雅,喜欢这种颜色的人惯会装腔作势。可...”
“可什么?”我最钟爱紫色了,就觉得穿在身上,显得精神气十足。
“可穿在夫人身上,”徐亦进慢慢的走向我,右手抚摸我眉,靠近我的耳朵,悄声道,“像一串晶莹的紫葡萄,十足的诱人。为夫想把你吃掉。”
我的耳朵被徐亦进吻了一下,想起昨夜的数次云雨,登时感到满身黏腻,便嗔怪道,“你真的是翰林学士?”
“如假包换。”徐亦进笑了,刚好晨起的阳光从树叶透出一丝光来,照到他的脸上,我又晃了神。
难怪他被人惦念。长了这幅模样,还总是动不动就这样笑,他应该知道怎样是最勾人的,在勾引我呢。我心中腹诽,瘪瘪嘴道,“那皇上一定是根据长相来安排的官职。否则你这样不正经,怎么能写好诏令呢?”
“看来夫人对我的相貌很是满意,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拐弯抹角来夸为夫英俊,我知道。”
我被徐亦进的厚脸皮深深打败了,转念一想,我可是边关儿女,不拘小节,还能被一个京里的白面书生调戏了?
随即我走上前,亲了徐亦进的脸颊,然后唤上妙儿,大摇大摆的回房了。
“小姐,姑爷没有追上来,是不是被您的举动吓到了?”
“就是要让他知道,我是个行动派。”一想起刚才徐亦进惊讶的表情,我就好笑。
“嗯嗯,我们小姐就是女中豪杰,与众不同。您和姑爷昨日成婚,看着感情很好呢。”
“连一天都不到,无所谓好与不好,不过是皇帝赐婚,才让我们天各一方的人交了面,一看,对方相貌堂堂,不讨厌罢了。”再想起徐亦进昨日种种,我心中的期许也许是对的,继续道,“不过,嫁了他,我心悦。”
“娶了你,我心亦悦。”
徐亦进打了门帘,挥手让妙儿出去,她出去之前,还调皮的冲我眨眨眼。
”恐怕你只看重了皮相,毕竟,我们不相互了解,不是吗?”
“蒋琬,十五岁,辛丑年六月十二日生于凉渠关。祖父原是军中小将,凭借一己之身,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授忠勇将军,在崂山战争中不幸身故。祖母祖父于幼时相识,育有二子一女,长子是你父亲,也是我的岳丈,蒋广平,授永威将军,娶得是工部侍郎的嫡长女王怡,育有一子一女,你的哥哥蒋伯言,十八岁,少年英雄,已经上过数十次战场,全胜无败绩,因伤重,居于京中养伤。”
“停停停,你对我的家室调查的一清二楚,欲意何为?”
“别无他想,只觉得知道你更多一些,便心安一些。”
“心安?”我不明白徐亦进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担心你貌若无盐,肤黑体壮。”
“你...”我忍下,“但家室和长相无关。”
“相由心生,心由家定。怎无关?”
“那你可知道我家对男子的要求?”
“安邦定国,马革裹尸。”徐亦进有些沉重。
我的祖父、父亲、哥哥一生都以这条为行事准则,我深深的以他们为自豪。
“这是对外的,对内还有呢?”这一条才是我心心念念想要徐亦进知道并且做到的啊。
“携一人,守一生。”
我吃一惊,不想徐亦进竟然真的知道,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只能道,“你还知道我家多少事?”
“还好我不是蒋家的男儿,否则外面的大好风光,都要错失了。”徐亦进插科打诨道。
我吃了一瘪,心中有些失落,这才婚前第一天,怎么就变成要去外头寻找大好风光了呢?
许是看我不说话,徐亦进笑道,“我逗你的。身边已有风光霁月,足矣。”
我没有接话,嫂子提醒过说话要藏半句,切不可全部都说出来。今天徐亦进这样说,也是面皮和新鲜感的缘故,只怕日子久了,心就旧了。
刚开始的憧憬慢慢的有些褪色了。
“还是赶紧梳洗吧,等下还要去给公婆敬茶,还要去宫里谢恩。可都耽搁不得。”
徐亦进却道,“我心悦你,真心悦你。”
我看着徐亦进的眼睛,那双眼睛告诉我,他很认真。
迎上他的目光,点头,“我信。”
徐亦进展眉大笑,这一刻,我同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