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星光从老疯子的本体飘逸出来之后,他那枯瘦如柴的身体,随即就如同燃烧到尽头的蜡烛,不时就暗淡了下来,失去了所有的生命气息,而老疯子漂浮在半空之上的元婴,则化为一道金光,“嗖”的一声便没入了谢狂的丹田之内。
随着时间的流逝,缭绕在谢狂周身的点点星光,也开始不断地湮灭在黑暗之中,当所有星光消散开去,整个山洞顿时就恢复到原来那个阴冷漆黑的模样了。
不过世间万物,唯变恒不变,虽然山洞静默在阴冷的石壁之中,但偌大的谢家却一天天地开始热闹了起来。
“唉,真是太可惜了!
谢家的天才少女,竟然要嫁给一个废物,也不知道家主,还有大长老和二长老他们都是怎么想的,为了与郭家联盟真的有必要作出这么大的牺牲吗?”
在谢家的一个院门之前,两名下人正在忙着张挂红灯笼,其中那名扶着梯子的灰衣小厮,突然很是感慨地叹声道。
而那名在梯子之上的青衣少年,将手中的红灯笼高高地挂在房檐之上,眺目远看,只见四周一片红条垂挂,张灯结彩,红红火火的样子,甚是喜气洋洋,便有些无奈地回应道:
“谁让那郭长老狐假虎威,仗着背靠楚衡这座大山,非要谢清下嫁给那个什么郭宇,家主和诸位长老在周家与郭家的强压之下,也是无可奈何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个郭宇是不是真的变成一个废物了?张哥,你消息最是灵通,快跟我说道说道。”
扶梯的那名灰衣小厮冷哼一声,讥讽道:“这还能有假的吗?原以为那个郭宇俊朗飘逸,一表人才,也是一个谦逊儒雅的君子。
可谁想到自从受伤醒来,得知自己不但输了比试,还因此双耳失聪,筋骨受创,心脉损毁,修为再难得寸进,一辈子都只能停留在灵境之时,这位‘天之骄子’竟然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一下子性情大转,变得喜怒无常、乖张暴戾起来。
听说昨天还因为些许小事,生生将一名近身伺候的婢女虐待得体无完肤了呢!”
闻言,那名青衣少年顿时冷笑起来,不屑地道:“这等废人,居然好意思拿一个婢女出气,真是连谢狂那个‘十年废’都不如,还算他娘个狗屁天之骄子!”
灰衣小厮摇了摇头,叹声道:“大小姐嫁给这样的夫君,恐怕要倒霉一辈子了!”
“哼,大小姐灵境九重的修为,还打不过郭宇那个废物?他要是敢作怪,看大小姐不生撕了他!”青衣少年冷笑道。
灰衣小厮唉声叹气,有些颓然地道:“三天之后便是郭宇与大小姐的成亲之日,就因为大小姐极力反抗,非要找老祖宗说理,二长老不胜其烦,昨晚便在大小姐的房间里点燃了阎王香!”
“阎王香?那是什么东西?”
瞥了一眼房檐上的红灯笼,灰衣小厮解释道:“阎王香你不知道,那你总该知道阎王草这种灵药吧!阎王香,就是利用阎王草制成的一种熏香。”
“阎王草?就是那种用来捕猎魂兽所用的阎王草?就是那种被人服食之后,在十天之内,体内元力停止运转,灵纹也会失去作用的阎王草?
二长老竟然利用阎王香,封住了大小姐的修为!!”
青衣少年悚然一惊,实在有些难以置信,颇有些结巴地道:“那……那大小姐这次,岂不是要羊入虎口了吗?”
两人的话题到此,便化作几声唏嘘飘散在风中,但他们不知道,这般交头接耳的模样,四周忙忙碌碌的身影,还有那红布垂条、张灯结彩的亭台楼榭,这些事物全都成为一道窗外的风景,落入谢晨的眼里。
在不远处一幢高高矗立而起的楼阁里面,俯看着谢家全貌的谢晨,笑着对身旁之人道:“郭家与谢家达成联盟,谢清嫁给了郭宇,周封也对我们有交好之意,父亲既然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安置妥当,为何还要上这观天楼来?”
眺望着无际的天边,坐在轮椅上的谢鸿任轻咳了几声,苍老的脸上写满了烦躁之色,尽管每次心烦意乱之时,他只要来这个幢阁楼俯瞰一下,便能心平气和地思考接下来的事宜,但这次不管怎么观山眺景都无法宁静下心境,实在让他有些暴躁了起来。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眼看着身旁锋芒毕露,如同宝刀出鞘的谢晨,谢鸿任心中躁意稍缓,沉声道:“虽然郭清平以势压人,逼得谢鸿致乖乖就范,两家不但结成了联盟,还结为了亲家,但以谢鸿致那个阴狠毒辣的性子,此事绝不会就此罢休!
可为父实在想不出谢鸿致会出什么招,会怎么去破这个既定的局……”
谢晨淡然一笑,语气陡然间冰冷了些许,脸上浮现出一抹寒意,说道:“不管谢鸿致如何出招,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现在我更为担心的是谢天继那边的异况。
那个老不死不知为何,竟突然宣布要闭关半年,任何人不得打扰,以至于那些准备用来对付他的手段,最后统统都作废,这着实令人感到几分不踏实啊!”
听到这里,谢鸿致也点头道:“这也是为父不安的缘由之一,本想着那个老不死肯定会跳出来反对谢清下嫁之事,为父还特意准备了好几套方案以备不测。
可谁想到因为这突然而来的闭关,那个老不死不但对战天钟不管不顾,甚至连你们两个亲传弟子都不作理会,这也太过反常了!”
谢晨沉思了片刻,眯着眼睛道:“听闻谢天继是从谢家祠堂归来之后,方才兴出闭关之念,父亲你认为是不是……”
谢家祠堂的变故,其中还有时不时传出一些异响,自然都瞒不过谢鸿任这些耳目灵通之人,不过在听到谢晨的问话之后,谢鸿任却有些惊悚地摇了摇头,颤声道:“不要管,不要问,也不要想着去探究谢家祠堂地底下有什么东西,谁沾惹,谁就死!
你若是敢靠近那里半分,恐怕连那个老不死都保不住你,多想想你二爷爷谢天承是怎么死的吧……”
看到谢鸿任如此激动的神色,谢晨顿时就沉默了下来,身体不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脑海中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忽地带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息,不断地翻滚而出。
谢天承是怎么死的呢?
十几年前的那一个夜晚,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唯一能确认的是,谢天承为求突破自身境界,私自闯入祠堂下的那个山洞,回来闭关数日,整个人就化作一尊无情的死神,疯狂地杀戮了半数的同族之人,最后一把火烧掉整个谢家庄园,自己也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那个时候的惨叫声、嘶喊声、怪笑声、哀嚎声、杀戮声……虽然最终都沉寂在血河与火海之中,但却宛如梦靥一般,深深地烙印在谢晨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倘若不是谢天继付出惨烈的代价,重创了疯掉的谢天承,在这样的灭顶之灾下,谢家恐怕早就化为飞灰,成为历史了。
更为恐惧的,谢天承不是唯一的案例,不管是戍卫或者谢家子弟,只要进入那个山洞,都会变成杀人如麻的疯子跑出来……
虽然为了粉饰太平、掩人耳目,谢家把这些事都极力地压了下来,没有多少人知道其中的真相,但像谢晨这样的核心之人,更是亲身经历过那场人间地狱般的浩劫,又怎么会不清楚呢?
想到这里,谢晨长舒了一口浊气,有些心有余悸地将谢天承那一双疯狂而血腥的眼睛,从脑海中剔除消去,冷声道:
“不管如何,只要保证三天后的婚礼顺利举行,只要将谢清远嫁到楚衡,只要将这一切做成不可逆转的事实。
到那个时候,就算谢天继出关也无可奈何了,任他谢鸿致怎么法力滔天,面对楚衡与周家的威压,还能力挽狂澜不成?”
“哈哈哈!”
谢晨话中的果断决绝,听得谢鸿致一阵开怀畅笑,很是认可地道:“晨儿说得一点都没错,是为父太过杞人忧天了,既然事情已经走到第九十九步,那我们只需要走好这最后一步,便可大功告成,何须在此观天揣意呢?”
天可补,海可填,南山可移,日月既往,不可复追,三天时间就此匆匆而过,宛如沉入大海的一滴水,泛不起半点浪花,而整个谢家也同样是波澜不惊,在一种喜庆祥和的气氛中安然度过。
楚衡郭家与谢家的结亲,说到底不过是一场政治联姻,再加上时间紧促,也就没有宴请什么重要的人物,周封为周家的代表,程家、罗家再各自遣来一位长老观礼,附近的那些小势力纷纷奉上一份祝福,也就如此罢了。
尽管这场婚礼比长老纳个小妾还要儿戏半分,但论起那宏大的排场,却比谢家主娶周氏之时还要风光无限,用一句“十里红妆铺地来,千鼓万锣震天去”都不为过。
至于老天爷听了锣鼓响之后,是赐下万丈红霞,还是降落雷霆之怒,那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