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去嘴角的血迹,鹤发男子眼中止不住闪过一抹惊骇之色,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元气翻涌间,四周的空气诡异地流动起来,化为一个无色无形的绸缎丝球,不断将他缠绕编织包裹成一个球状,远远看上去犹如一个透明扭曲的蚕茧。
“虽然周家强势崛起,现今实力更是如日中天,但你似乎忘记了一点,在我罗家纵横捭阖之时,你们周家只不过是一个夹缝里生存的三流家族。
他周胤在我罗某面前尚且谦卑有礼,不敢有丝毫的不敬之处,你不过是区区一个周家的长老,就敢如此胆大妄为,是不是你在泰安成作威作福惯了,把我天罗城的规矩都给无视了呢?”
俯视着眼前的鹤发男子,罗魏神色冷峻,语气平静得有些漠然,不过身上汹涌的威势却轰然爆发开来,如浪潮刮拍,压迫得鹤发男子都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抬手一挥而下,罗魏身上的威势陡然一聚,一股如焰似燃的五彩元气,便在他的右掌之上升腾而起,流光溢彩,炫目迷离,彷如有一道彩虹萦绕在其掌心一般。
那梦幻般的斑斓色彩,在罗魏的手掌流动不止,威力虽不显,可随着右掌的轰然击出,一只半丈高的琉璃掌印,猛地崩裂地上的石砖,拖出一条长长的沟壑,直直地打向被绸丝包裹着的鹤发男子,气势骇人。
“气息壁垒!”
见状,鹤发男子顿时就暴喝一声,那绸缎丝球“砰”的一下便溃散了开来,而四周的空气在这一刹那间凝固成坚硬的空气壁垒,如一堵无形的墙壁,将其牢牢守护在其内。
“轰隆……”
琉璃掌印打在空气壁垒之上,一声响彻云霄的巨响,伴随着一波剧烈的地震远远传来,回望着身后那肆虐而开的恐怖能量,林狰暗暗咂舌之余,心底也不由得有些心惊肉跳了起来。
早在罗魏破开壁垒之时,林狰就义无反顾地飞奔逃离,以他如今的速度,就算仅仅十几个呼吸的时间,都足以跑出数百米之外了,这么远的距离还能感受到罗魏和那鹤发男子的战斗余威,由此可想而知,玄境之人到底有多么惊人的实力了。
鹤发男子是周家的豺狼,那天罗城城主罗魏也不见得是一个好相与之人,虽然适才拜他所救,但看到那五彩琉璃的掌印,林狰就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此两人皆是来者不善,如今两虎相争,不管谁胜谁负,他一个灵境四重的小喽啰,可不敢在那里多停留片刻。
一路寻着偏僻之地遁走而去,如此慌不择路,足足飞奔了半刻钟之后,林狰方才靠在路旁的一棵大榕树下休息了起来。
“小兄弟,看你气喘吁吁的模样,肯定累得筋疲力尽了,不如到老夫这边来喝一口清茶,歇息一会儿?”
就在此时,身后忽然有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林狰心下一惊,眼中旋即生出几分震惊之色,他的感知并没有察觉到附近有任何人的气息,可那老者的声音却近在耳旁!
缓步走出,林狰这时候才看到在大榕树之后,竟然修建有一座纳凉的亭子,亭子内的石椅上坐着一名银发稀疏的古稀老者,脸色慈祥,笑容和善。
而在老者的身后,还站着一名长相纨绔的富家公子,不过那带着几分俊气的富家公子,此刻却在极力压制着颤抖的身体,脸上满是惶恐惊悸之色,一看到林狰那冷漠的眼眸,连嘴皮都开始哆嗦了起来。
望着林狰不发一言,转身便欲要离去的样子,古稀老者轻叹一声,声音带着几分独特的沧桑,喟然道:“还请小兄弟留步片刻,老夫是罗家老祖罗方,这是我孙子罗弼。
老夫在此地等候你多时,只是想与你喝一杯清茶,畅聊几句心里话而已,对你并没有任何的恶意!”
闻言,林狰神色一凝,止住了转身的脚步,但也没有走进凉亭里,就站在相隔七八米的地方,拱手轻笑道:“晚辈见过罗家老祖,不知前辈有何赐教之处?”
古稀老者粗布麻衣,皱纹满脸,身上没有半点元气的波动,也没有半分慑人的威势,甚至给人一种平凡无奇的感觉,犹如暮归老农那般充满了乡土的气息,但身为罗家的老祖宗,怎么可能会是一名老农?
不过,林狰倒不是惧怕那古稀老者突施狠手,将他就地击毙,更不是想保持足够的距离,留给自己一丝逃命的时间,他可没有本事在一名王境强者的手中逃命。
之所以没有走进亭子里,是因为他在那个富家公子的身上,感受到一股神奇而强大的力量,就好像靠得越近,他便越是透明,身上任何的秘密都袒露在他人眼前一样。
更为重要的是,林狰体内的古神之血,在他见到富家公子的那一刻,忽地加速流动,澎湃汹涌了起来,血色灵纹也蠢蠢欲动,似乎对那股神奇的力量极为渴望,急切想要吞噬掉富家公子似的。
这种诡异的现象,林狰还是第一次遇见,若不是罗家老祖出言挽留,他恨不得插翅飞驰,赶紧逃离这里,免得古神之血再次失控暴走,自行跑出来把那富家公子给吞了。
凉亭内,看到林狰脸上的谨慎和迟疑,古稀老者也不再出言邀请,轻声道:“楚衡与东燕积怨久远,早无回旋之地;东燕与陈鎏的联盟大局已定,而楚衡与天南的联合亦是大势所趋,我罗家虽与陈鎏各方势力都交好甚笃,但那不过都是表象而已。
陈鎏欲想借我天罗城当作跳板,好侵吞整个天南,而楚衡与周家联手,亦想糅合整个天南的所有势力当作他们的军前卒,推平陈鎏。
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我天罗城罗家首当其冲!”
听到这些话语,林狰面无表情地看了老者一眼,既不辩一二,也不置可否,一个多月前他还在谢家忍辱挣扎,饱经讥讽,直到如今他还像一条丧家之犬,被人撵得东奔西走,对于上位者那些勾心斗角,深谋远虑,他实在没有半点兴趣。
大势力固然有大势力的好处,前呼后拥,资源丰厚,要什么都有人供奉上来,但孤家寡人也有孤家寡人的好处,管你身后是洪水滔天,还是惊涛骇浪,只要自身的实力足够强悍,任何人都不敢轻易得罪于你,也不必担心什么阴谋诡计会落在自己的头上。
因此,林狰不仅不担心局势的变化,反而希望这趟水越浑越好,这样他既有可乘之机,又有一场免费的热闹可看,反正都是狗咬狗一嘴毛,他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呢?
不过古稀老者的话里之意,并非简单分析一下罗家所面临的局势,而是另有玄机,顿了一顿,他接着说道:“在外人看来,罗家盘踞天罗城这座繁荣的城池数百年,必然风光无限,库资殷实,肥美得就像是一只满身流油的羔羊,陈鎏、楚衡的各方势力都垂涎欲滴,欲要占为己有。
更可笑的是,就连天南的周家、程家,甚至江河日下的谢家,都盼望着罗家赶紧倒下去,好跟在身后分一杯羹。
那些所谓的贼寇,既有陈鎏的刺客,有周家的杀手,也有罗家结下的仇敌,还有一些真正浑水摸鱼的贼人,他们那些极端的手段,烧杀抢掠的行为,只不过想将天罗城弄得人心惶惶,逼迫罗家乖乖交出天罗城而已。
所有人都期盼咬上一口,可罗家并不是什么肥美的羔羊,更不是那瘦死的骆驼,只是一座内忧外患的城池而已。
但是他们根本就顾不得那么多,只想着先将这块‘肥肉’抢到嘴里,在这狼多肉少的情况之下,天罗城的归属权势必会成为一个导火索,不停地锐化各方势力的矛盾,从而激发更为惨烈的战斗。
小兄弟,你可知道罗家为何会突然委曲求全,宁愿与那些贼寇化干戈为玉帛,还张贴出‘思过令’这种打脸的告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