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陆易混沌醒转,脑中一片迷糊之意,身体更是无力得如同柳絮飞舞那般轻浮飘拂,微微一动,腹中顿时传来一阵剧痛,似比当初利剑刺穿之时还要结实三分,他下意识想要看一下,只是此时烈日当空,阳光灿烂得有些刺眼。
等眼睛渐渐适应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躺在一间茅屋的屋檐之下,不远处禾草堆积,锄头耕具随意摆放,一张老石磨隐在墙角的一边,这里赫然是某处农户的院子。
突然,“啊”的一声惨叫传来,悲鸣到半截便戛然而止,惊得陆易猛然翻身坐起,随即便见一张妖魅的面孔入目而来,只是她唇齿之间满是血迹,微微一笑,说不出有多么悚艳。
陆易不去看那妖女,也不管身上的伤口是否会裂开,勃然而怒,挣扎着站起,踉踉跄跄地走出竹篱院子,便见有十几个无辜的村民惨死在门前,鲜血满地,人头滚滚,放眼整个村子皆萧寂无声,村中几十户耕农尽数伏地而亡,霎时间,他心神震荡,几欲窒息,那妖女……那妖女竟然犯下这般滔天的杀孽!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何至于血洗此地,将他们……为什么!”
陆易疾步上前,抓着那青衣少女的双肩,怒目而视,厉声质问说道。
青衣少女举眉轻笑,妖容绝艳,她挣脱陆易双手,欺身上前,展开红唇往陆易嘴中一亲,气若兰息,将一口血气度入他的腹中。
陆易怒意盎然,根本无意享受这甜香滑腻的红唇,当即一把将她推开,大声嘶吼,说道:“为什么,难道你就如此蛇蝎心肠?”
“咯咯,我不杀他们,又怎么救你呢?”青衣女子对陆易癫疯的举动毫不在意,轻笑说道。
陆易闻言,脚下蹬蹬后退数步,脸上尽是难以置信之色,又想到刚刚有一股冰凉的气息从那妖女口中度入自己的体内,温润着全身的经脉,便全然明白过来了,只是她凭什么取哪些无辜之人的性命来救自己,难道他们弱小就要被如此对待了?
陆易刚想说些什么,可气急攻心之下,一股震天之怒宛如火山喷发一样从胸口直冲脑门,顿时头昏脑闷、万物颠倒,便昏厥在地上了。
再次醒来之时,陆易依旧全身乏软,但却感觉不到痛楚了,翻开衣服一看,那道被利剑刺过的伤口早已经愈合,甚至上面的疤痕也有脱落的迹象。
想到自己这条命乃是用百余口无辜之人的性命换回来的,陆易痛不欲生,哀如心死,眼泪直流,又见不远处,那妖女正在屠杀一群野狼,不由得恨怒齐生,破口大骂,说道:“妖女,你如此歹毒,就不怕遭到报应吗?”
“咯咯,姐姐杀那些中了尸毒的村民你悲天悯人,姐姐杀这些会吃人的妖兽你也要大发慈悲?”青衣少女玉足凌空,莲裙舞动,一道青光在她身前漂浮急转,细细看竟然是陆易扔出去的那把柳叶剑。
原来如此!
原来那些村民早就已经死了,只不过中了尸毒又‘复活’过来了。
这样的话,青衣少女杀尸救人有什么过错呢?而且救的还是自己。
想到这里,陆易内疚不已。
没过多久,十几只野狼便死于剑下,一只蹒跚学步的幼虎见此,欢快地跑过去,大口撕咬起来,接着便又听到那青衣少女笑吟吟地说道:“姐姐如此辛苦,还要被误解,实在是……”
青衣少女假意举袖抹泪,话间芊手招展,顿生一股强风,将远处尚未回神的陆易大力吸了过来,待他快到少女身前半丈之时,“啪”的一掌,又将陆易凌空击飞。
陆易刚生出的一丝愧意顿时化作一口闷血吐了出来,胸中随即舒畅了不少,只是厉掌刚劲,打在他虚弱的身体之上,不免雪上加霜,再加上他腹中空泛,昏昏沉沉之下,就此不知人事。
又一次醒来之后,已是晚上,四周暗淡无光,陆易只觉口舌干渴,体内燥热难受,打量了一下四周,隐隐约约能看清他是在一个石洞之内,鳞甲幼虎正伏寐在脚下不远处,至于那个青衣少女却不知道去哪里了。
忽闻一阵阵哗啦啦的泉水溪流声响,陆易应声寻去,很快便扶着石壁,沿着洞口的月光走到了一个大水池旁边,只是随意看了一下,眼睛顿时再也移不开了。
只见月光之下,池中波光粼粼,一个倩影浮出水面,泉水顺着她的黑发落下,月华与水波交辉相衬,映得她周身雪肌散发出一种朦胧的光泽,神圣皎洁,宛若仙子。
陆易看得怦然心动,脑中一片空白,这世间竟然有如此绝色的女子!
忍着扑通扑通的心跳,眼中不觉又浮现她那红唇艳貌,刹那间口干舌燥,浮想联翩,只是片刻之后,又想到青衣少女为了救自己而被他臭骂了一通,顿时满怀愧疚,再也升不起一丝亵渎之意。
“咯咯,虎兄若是喜欢,不如一起?”青衣少女察觉有异响,竟转身站了起来。
霎时之间,陆易仿似遭受五雷轰顶,真火焚身,直觉一阵惊魂失神,更是看得呆若木鸡,心如鼓噪,哪里还敢多说半句话,转身落荒而逃,惹得那青衣女子又是一阵咯咯甜笑传来,把这寂静的夜色也点缀得醉人心神了。
陆易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着的,只知这一夜辗转反侧,脑海中尽是那曼妙婀娜的身姿,朦胧月夜之下越想便越是清晰……
次日一早,陆易头痛欲裂,神情萎靡,丝丝清明也尽消耗在胡思乱想之上,只好缓步走出山洞,舒解一下心绪。
只是行至尽头却没有找到出口,又四处寻道片刻,竟发现有一间密室藏在山洞不起眼的地方,而在密室里面,那个施放五指囚笼的壮汉正跪在青衣少女的面前,披头散发,神情凄惨,一身灵力虚浮不稳,似受了不小的内伤。
“前辈,我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壮汉一声声痛苦的哀求,却没有换来那青衣少女的多少怜悯之意,只听她轻笑地问道:“赤峰山在什么地方,这里又是哪里?”
“这里是古缅修真界五行灵宗与赤峰山的交界处,赤峰山就在东南五百里之外,我便是赤峰山的弟子,因为执行清除任务,一直追踪那鬼物才来到这里附近的。”
青衣少女闻言,娇媚地抚弄了一下垂在耳边的秀发,沉吟了片刻,接着又问道:“五行灵宗是不是叫做五行宗?”
壮汉想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五行灵宗传承久远,而且在古缅修真界再无其他宗门叫做五行宗,我想五行灵宗便是前辈所说的五行宗了。这次璃火修真界出现鬼冥裂缝,大批鬼物蜂拥而出,因鬼物过于嗜血,以致连那些凡人都难以幸免,便以五行灵宗为首……”
陆易从储物袋中一枚玉筒刻绘的地图中得知,整个蛮荒大陆分为四个修真界,其中大泷修真界在西,磐榕修真界靠北,璃火修真界处东,而古缅修真界在南。
古缅修真界最大,冥月神宗和五行灵宗是古缅修真界的两个大派,其余小门小派多不胜数。
而他师尊李青所在的灵缈宗,在璃火修真界靠东,如果他现在处在五行灵宗的势力范围内,那距离灵缈宗可谓是越行越远了!
那壮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青衣少女却轻蹙了一下娥眉,似是释疑,又似是反问,说道:“鬼冥裂缝出现在哪里?”
见着青衣少女皱着眉头,壮汉心中一凛,浑身不自觉地颤抖着,想到眼前之人的狠辣,冷汗直冒而下,心惊胆颤地问道:“前辈,这鬼冥裂缝之事,晚辈委实不知道多少,宗门……”
青衣少女猛地摇起了手中的玉色铃铛,笑意嫣然地说道:“咯咯咯,不知道?”
壮汉听到铃铛叮当作响的摇铃之音,额头顿时青筋爆裂,抱头翻倒在地上打滚乱蹿,不时又以头抢地,撞得头破血流也不愿停下来,那副痛不欲生的模样,看似有什么东西正在啃食他的头脑一样,如此片刻,待那铃声稍缓下来,他不顾伤势,嘴中急急地求饶道:“前辈饶命,前辈饶命,我知道,我都知道!
宗门的任务根本没有过多的介绍,只是说从璃火修真界逃出许多鬼物,完成猎杀任务就可以获得丰厚的奖励,晚辈真不知道什么鬼冥裂缝,即便知道的那些消息也多是道听途说……”
“哦?原来都是道听途说!”
青衣少女嘴角轻翘,似生薄怒,手中铃铛摇得更为用力,那壮汉霎时惨叫连天,苦不堪言。
“前辈饶命,那鬼冥裂缝出现在灵缈宗上空,仅有一道丈许长的裂缝而已,不过从里面逃出十几个修为堪比元婴期的鬼将,还有鬼王、鬼兵数千,璃火修真界除了璃火宗、太华道宗等几个大门派之外,几乎所有的门派都被灭门了……”壮汉忍着头痛欲裂,话语断断续续,毫无章序,但却如竹筒倒豆子,一股脑什么都说了出来。
只是这些话听在陆易耳中,无疑是平地惊雷,晴天霹雳,他忍不住一下子就跳入密室,抓着壮汉便急声问道:“你说灵缈宗也被灭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