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购谈判最终还是卡在上半年结束时完成,最终估值50亿人民币,虽然没有达到赵瑞的预期,但毕竟东湖也作出让步了,再拖下去对意朗也不利。按照持股比例,叶锦秋和文威在8月中旬各自拿到80万,当时的2万出资翻了40倍。
赵瑞开始了新的创业,正是文威负责调研的新业务,他邀请两位小龙回鹏城,得知他们要回南京继承家业,也就不再挽留。钱到账的那天正是赵瑞要回鹏城的前一天,文威特意带着叶锦秋请赵瑞吃了顿饭,感谢大老板的赏识。虽然他们两人在三年的意朗生涯中兢兢业业不辞辛苦,但相较于公司对他们的栽培和予他们的财富,工作三年的新人能给予公司的并不多。
在饭桌上,文威频频敬酒,“老板,很抱歉不能再继续为您效力,之前我没打算这么快回去,但今年我父亲身体不太好了,我只能早点回去。”一小杯白酒下肚,他马上又给自己倒满,“我和锦秋很感恩能来到意朗,在这里完成了职场启蒙,也找到真爱。这两年跟着您我学到了很多,不管是具体的公司管理还是一些战略选择,还有顺境逆境时候不同的企业家精神,如果我以后也有幸称得上‘企业家’,那我就是‘意朗系’的企业家。”他喝完又斟满,喝完又斟满,祝酒辞情真意切,惹得赵瑞也连干好几杯,带着醉意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大意是很欣赏他,相信他未来会有一番作为。
叶锦秋在一旁又是心疼又是欣赏,这是她第一次完整地观摩文威在酒局上的表现,她心疼他喝了太多酒,又欣赏这种赤诚而成熟的推杯换盏。她知道文威对赵瑞说的话里,九成是真心话,剩下还有一成掺了些谎,比如他父亲并没有生病,这算是善意的谎言,他想让赵瑞对他们的离开更好接受些,一是感念赵瑞对他的重用,二是留有一线余地,也许以后还会江湖再见。锦秋和大老板的关系没有那么亲近,就只是陪着举了几次杯,说了几句感恩的话,其余时候的注意力全在文威身上。她喝的是雪碧,所以最后还能安排把赵瑞送走,把文威扶上自家的车,开车把他带回家。
文威昏昏沉沉地坐在后座,闭眼靠着椅背,叶锦秋开得很慢很稳,不时从后视镜里看他,前所未有地觉得他是一家之主。在他一杯一杯地把白酒一饮而尽,而她在旁边喝着雪碧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他肩上所扛的比她要重得多,回去接手父亲的公司,很可能并不像他轻描淡写的那样容易。
从车库上楼的时候,叶锦秋就发现文威真的醉得很严重,开始说英语了。文威曾经告诉她,他喝醉的时候如果单独待着就会安安静静,如果有人挨着他,他就会开始絮絮叨叨很多话,严重的时候还会飙英文。在电梯里他还只是“小猴子”“little monkey”地喊着,叶锦秋拿钥匙开门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拷问“will you marry me”了。
叶锦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弄到沙发上,转身想要去取个毛巾来,却被他一把扯住衣袖,“Will you marry me?”锦秋哭笑不得,摸摸他的脸,“你这是借酒壮胆求婚吗?我不答应,你改天清醒再跟我说吧。”他却依然拉着衣袖,眼睛像蒙了一层水雾般迷蒙,口齿却很清晰,一字一顿:“你,说,Yes, I do.”锦秋侧身坐到沙发上,轻轻地抱着他,“Yes,yes,好啦,你喝醉了,我帮你洗个脸,倒杯水给你喝,然后你先乖乖睡觉,好不好?”他就在女友的肩头蹭蹭,安静下来。
第二天是周末,醒了酒的文威跟往常一样准备做早餐,只是今天叶锦秋特意早起把食材备好了,还端来一杯温水给他喝,算是对醉酒的一家之主的慰劳。
“小猴子,有钱了就是不一样哦,鲜牛奶买的都是最贵的这种,”文威关上冰箱调侃了一句,又问她,“80万你想好怎么花了吗?”
80万可以说是他们各自人生中第一桶金,毕竟工作3年他们各自的收入也才60万,还是税前。对叶锦秋来说,这笔钱更是一笔巨款,印象中她家里从未有过50万以上的存款,80万,父母应该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所以她干脆没有告诉家人,免得扰乱他们心神,想着等过年再包个大红包给他们,就说是年终奖发得多了。
一大早采购回来,叶锦秋第一件事是花了将近一万块给父母买了第一年的商业保险——他们的社保不健全,她一向最担心的就是父母生病,穷人一旦生重病,是要拖垮整个家的。第二件事,给刚考上大学的弟弟叶立冬也打了一万块。
文威笑她不会花钱,80万这才花出去1/40,叶锦秋不慌不忙打开手机亮出来一张捐赠证书电子版,原来她花8万捐了一个乡村小学的图书馆。她在文威面前晃着手机,“追赶追赶你家的潮流,我也做做公益。”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她觉得自己太过幸运,不把这幸运往外播撒一些,心中总有些惴惴。
这倒是让文威有些意外,他知道女友一向简朴,指缝很严,花大钱相当谨慎,现在居然一下子把自己第一桶金的1/10捐了出去,让他也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
叶锦秋又朝他挤挤眼,“还有,你那块坏了的手表,不是已经停产了吗,我拜托去瑞士旅游的同学到总店居然还找到了库存,给你买了一块新的,不要太感动。”
“喔唷,小猴子有钱了也很会败家嘛。”文威嘴上说女友是败家婆娘,心里已经乐开了花,手表坏了的时候他闷闷不乐了半天,都被女友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
“你呢,你打算怎么花这个钱?”叶锦秋歪着脑袋问他。
还没有拿到钱的时候,他们就讨论了很多花钱的方案,什么环游世界啦,一起出国读书啦,买房子投资啦,但还没有拿到钱,就好像都是随便做做白日梦,等到钱真的到账了,怎么花都要重新想过。
“你收到支付宝转账通知没?”文威也歪着脑袋看叶锦秋。
“没有啊,你给我打钱了?你给我钱干什么?”叶锦秋连忙打开自己的支付宝,一个小时前有一笔12万元的转账,“12万,干嘛给我12万块钱?”
“不是给你的,给立冬的,大学期间的学费生活费,我包了。每个学年第一学期要交全年学费,你给他12000,第二学期给他8000,这样四年就是8万,剩下的4万是机动基金,预备寒暑假国内外游学或者出国交换用。”文威安排得明明白白。
“你,你怎么对我弟弟这么好?”叶锦秋惊呆了,“我都没打算给他这么多钱。而且我爸妈会管他的,你这全给安排完了……”
文威解释:“你爸爸收入不高,我们帮他缓解一下压力嘛。弟弟将来成才了,也好有人帮着我们赡养父母不是?这是长期投资。放心吧,你在意的人,我也会对他们好的,这叫爱屋及乌。”
“你怎么这么好啊!”叶锦秋一下子抱住他,“你还记得你昨晚跟我说什么了吗?”
文威揉着她的头发轻声问,“我说什么啦?”他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你跟我求婚了,问了我好多句的‘will you marry me’。”
“啊?”文威一下子弹开了,双手扶着锦秋的手臂,忙不迭地解释,“那不算求婚,戒指也没有,仪式也没有,我不可能那么随便向你求婚的,我最近确实在考虑这事了,所以喝多了可能就不小心说出来了,但是那不算的,那哪能算求婚……”
叶锦秋径直吻住他的嘴,堵住了他的一长串解释,文威刚刷完牙,这个吻是薄荷味儿的,冰冰凉凉,一直到温度上升,或者是习惯了这清凉,才结束。锦秋踮起脚尖,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温柔又坚定地说:“我愿意。你听好了,我愿意,不需要戒指也不需要仪式,只需要你的爱,你给我的爱已经够多了。”
“谢谢你给我机会爱你,我很幸福。”文威回以紧紧的拥抱,静静地感受着怀里爱人的心跳,良久才接着说下面的计划,“我们先一起回两边家里看看爸妈,丑媳妇再见见公婆,丑女婿见见岳父母,顺便把户口本拿了去领证,然后去欧洲玩一圈,再回南京过我们的小日子,剩下的钱可以付首付再买套房,就当投资了,怎么样?”
“我不是丑媳妇,你个丑女婿不要拉我下水,”叶锦秋跟他强调,“你爸妈可是每回见我都夸我好看,每回跟我视频都夸我又变好看了。”自从文威来了杭城,离得近回家方便,他们已经一起回南京好几次了。
“那可不是嘛,你这大半年给他们买那么多东西,什么衣服鞋子化妆品,电饭锅,补品,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我爸妈当然夸你喽。看来我也得贿赂贿赂我岳父岳母了。”文威嘴上调侃着,心里是满满的感激——锦秋对他的父母又何尝不是爱屋及乌呢。
“行啦,您大手笔,12万,送礼一次顶我送10年了。我爸妈肯定喜欢这种有钱姑爷。姑爷能不能赏口早饭吃啊,我饿了。”文威闻言赶紧进厨房去了。其实叶锦秋不是自己不会做早餐,但她发现文威特别享受她对他厨艺的夸奖,所以就总是央他去做,自己只负责吃和点赞,还有洗碗。以后洗碗也可以不用做了,文威说南京的新房子里配了洗碗机。
正吃着早餐的时候,文威放在客厅茶几上的电话响了。“大周末的大早上的,公司还有人找你?”叶锦秋坐得近,跑过去拿手机,“呀,是你妈妈,怎么这个点打电话?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快接。”他们和父母一般都是在周六晚上视频通话,父母很少主动打电话过来。文威赶紧拿过手机接听,没一会儿果然脸色大变,“手术时间什么时候?”看来大概是文威爸爸生病了。又听见文威说,正好我打算最近带锦秋回家一趟,那我们今天就回。叶锦秋紧张地看着他,他又回答电话那头,没事,锦秋是自家人了,有什么事都一起商量。
挂了电话,文威颓然坐在餐桌前,“我妈说我爸确诊了胃癌,下下周要做手术,公司也出了点事。”
文父年轻时是拼命三郎,三餐不准时,又少不了烟酒,二十几年前就胃穿孔做过手术,上个月通话里说自己吃饭时偶尔吞咽有困难,文威劝他一定要去医院检查,他也没太当回事,结果一查就是癌症。
“羊,别着急,具体的咱们回家再想办法。”叶锦秋宽慰男友,“我去收拾衣服,你联系一下意朗那边,我们下周一就直接不去上班了,离职手续找同事代办吧。收购谈判结束了,款也已经打完,部门没太多要跟进的了,这个时候离职正合适。”
文威点点头,只是不住地感到后悔,和老板说自己父亲身体不好,仿佛变成了一种诅咒,此刻应验,让他自责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