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生日快乐顾惜。”
背对自己而坐的男人熄灭香烟,从椅子上缓缓站起,转过身从黑暗中走出来。
看上去年龄四五十岁,梳着阔气发亮的大背头,浓眉大眼鼻若悬胆,口薄耳廓脸型刚毅,肩膀平直身材匀称。四肢修长,白衣白裤简单低调却不平庸,举手投足间皆有上位者的气度。
“欢迎回家,”男人步步稳实走到顾惜身前,两人面对面。他抬手拍两下顾惜的上臂膀,热力隔着衣服传递,顾惜肌肤感知到男人旺盛的火力,男人含着笑“好儿子,我是你的亲生父亲――顾运天。”
顾惜从来没想过会有一天遇见一个看起来很不寻常的男人声称是自己的生父,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是祝你生日快乐。
他模糊记得因为父亲肇事逃逸致人死亡,自己从小被喊为杀人犯的儿子,父亲出狱后没半年又在一次车祸中失踪。
“父亲”这个词对于顾惜来说既陌生又熟悉,十几年没喊过几声,以后天天喊的话就太过费力气。而且,父亲不是失踪了吗,怎么又会突然出现,还多了前缀。
接连不断地疑问刚想开口讲,顾惜忽然感觉天旋地转,紧接着陷入一片黑暗中。
……
顾惜悠悠转醒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纯白色天花板,细长浓密的睫毛厌恶地眯起,莫名不喜白色。腹部微微收紧,顾惜躺在床上想要起来,无奈发现浑身酸软用不上丁点力气,又放弃继续躺着。
转眸发现床头挂着输液袋,透明液体一滴一滴顺着针管流进身体。
顾惜头脑胀痛,昏昏沉沉,他甚至一时记不清自己姓名。
“嘿,老铁,你看我给咱爷爷奶奶带了什么宝贝?”
“顾惜呀,奶奶怕是陪不了你多长时间了……”
“送你的那两盆花是我重新买的。”
脑子里有人不停在讲话,顾惜使劲摇摇头,所有声音瞬间消无,只剩下脑中一片白茫茫。
肚子很饿,胃液腐蚀着敏感的胃壁,胃生生钻心的疼痛。
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不急不慢由远到近。人未到,一缕饭香先飘进屋内,钻进顾惜鼻子里。
顾惜看着顾运天把饭菜放到床头桌上,走到床尾蹲下咯吱咯吱地摇,顾惜感觉腰部以上头部以下的床板在托举着自己缓缓坐起。
“肯定饿了吧,刚刚在厨房做好皮蛋瘦肉粥,我喂你。”顾运天眯着双眼笑,端起碗坐在床边,舀大半勺粥送到顾惜嘴边,“来,张嘴”声音温柔体贴,俨然一位慈祥的父亲。
顾惜张开嘴,皮蛋瘦肉粥的鲜香瞬间充盈口腔涌进鼻间,喉结蠕动后儒软的粥滑进食道,顺着食道进入胃。
两人没再说话,顾运天一勺一勺不急不慢喂着,一碗下肚,顾惜胃间暖意满满,疼痛偃旗息鼓。
顾运天抽出上衣左胸口袋的纯白手帕给顾惜擦拭嘴角:“现在恢复气力了吗?”
顾惜点点头,脑中找到几丝清明,回忆起面前这个男人不久前说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回忆起自己刚从地底下奇怪的房间里跑出来……再前面发生的所有事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父亲?”顾惜尝试呼唤顾运天,两个字出口瞬间,心口莫名泛酸,他感觉到自己对这两个字既欢喜又轻微排斥,但还是乖乖叫了出来,顾运天给他的感觉就像刚刚喝下去的皮蛋瘦肉粥,既温暖又止痛。
“哎”顾运天喜笑颜开,眼角的褶子丝毫没影响到他的绅士与帅气。
中年男人像一朵正在绽放的杜丹,自信又富有魅力,顾惜低头盯着右手腕的两颗黑痣,回忆不起过去,他甚至遗忘自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