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仿佛从仙境里走从来的楚辞因为眉间一丝纠结,跌落神坛成为一个浑身沾满烟火气的寻常人。
老舅两步开外站着,肩膀低垂,像一尊陈年雕像沉默不语。
“你是昨天那个警察,”顾惜没放下手里拎的饭,怀里依然抱着快递和快递盒子上不知名的白盒子。
重量可以让一个人脚踏实地,感觉到真实。快递盒里装的应该是冰淇淋挖勺,前几天找人定做的,老舅说这款挖起冰淇淋球手感更准确。
楚辞将东西放在快递盒上面,显然是要马上离去的可为什么他又不走了,是要告诉一些事情吗?关于那些自己当时哭着喊着迫切想要知道却无从得知的事?
顾惜心脏猛地酸酸胀胀。
“很早之前你就知道我,”顾惜盯着楚辞的脸庞,一眨不眨,他想从楚辞美丽不真实的脸庞中读出想要的真实的东西“因为我的父母?”
楚辞眸光深沉,正午一缕阳光浮在他发梢。他上前双手握住顾惜的肩膀,与顾惜眉眼相对。
顾惜等待楚辞启唇,老舅忽然跑过来一把推开楚辞,拽着楚辞的衣服往门外拉,一边拉扯一边恨恨有声:“小惜什么都不知道!不管谁对谁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于事无补,你不要再来了。我们不欢迎你。”楚辞被老舅推到门外。
顾惜未动与楚辞隔着玻璃门相望,老舅从里面锁上门,返回吧台前拉着顾惜走向休息间。
真相就在玻璃门那边。
顾惜脚步跟着老舅一步一步走向里间,将快递盒拆开,饭盒放在桌子上两人默默吃饭。
吃完饭,顾惜在后厨裱花,“亲爱的女儿,十六岁生日快乐!”写完最后一个叹号,顾惜将蛋糕放回四开立式冰柜,那里面放着十几个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冰淇淋蛋糕。
周内晚上客人不多,九点四十一分,老舅把明天该给的钱提前给顾惜。顾惜接过信封,比上个月好一些。
老舅眼眶通红,不敢看顾惜,垂着眼清洗吧台,嗓音暗哑:“你妈留的这个店,老舅没本事把它做大,只盼着能正常营业给你们一个依靠。”
顾惜站在一旁。
老舅早已成家,妻子女儿不在身边。每日吸烟喝酒,脾气一点就炸,周边商贩私下里不停念叨老舅的各种不是。
胡子拉碴,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男人,放弃医院里的工作,被妻子威胁着离婚,坐车一天一夜跨越近千里,来到这个六七十平的冰淇淋小店,一天二十小时待着几乎以此为家。
所以,他不愿意说的话,顾惜就不问。
“老舅,明天回青岛看看羽佳吧。”顾惜从裤兜里取出一张机票。
老舅愣了愣,头也没抬:“不回。”
“机票好贵,退不了,”顾惜将机票放在料盒上,“羽佳前两天给我微信说,再过五天就是她十三岁生日,想和你一起过。”
老舅目光停在机票上面,好久没说话,顾惜拎着店里钥匙在老舅耳边摇了摇,钥匙叮铃声欢快:“店里我找了吴凯乐帮忙,你不用担心。”
老舅眼眶越发红成一片,点点头,然后抬眼对顾惜说:“那你记得每天关水关电,冰柜温度准时看,货剩不多了就赶紧补上,还有接货时间把握好,司机总爱睡懒觉,要早早给他打电话,不然影响开门做生意。还有……”
顾惜静静地看着老舅,不言语。
“还有,我就回去几天,有任何事你打电话。”老舅说。
“好。”
夜已深,路边流浪猫尖叫着蹿过,顾惜背包里装着白盒子,他沉默着走在小巷里,身影被灯光拉地很长,其实顾惜对父母印象不多,小时候和爷爷奶奶生活,父母是电话里的声音,是银行卡里取出的现金。长大后想念父母,父母是睡梦里模糊的身影。是老照片里的不鲜活没温度的模样。之所以会悲伤,大概是因为之前不在身边,而现在是彻底不在了。
顾惜深吸一口气,新鲜空气充满胸腔,拐过弯顾惜脚步顿了顿,黑暗中有人靠在大铁门上,手中一点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