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东方楚阳没好气地白了这神经大条的小女人一眼，“这句话该我问你才是，没事不回房睡，想生病吗？”
朦胧丽眸骨碌碌转了一圈，才发现自己竟在沙发上睡着了。揉了揉有些发疼的眼，艾莉儿想起来了。
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刚好看到一对情侣吵架分手的一幕。她联想到东方楚阳离去前冷漠的背景，不由得悲从中来。
越想越沮丧，越想越伤心，眼泪止不住了滴成一串晶莹的珠子。
在天堂她一直是个无忧无虑，不识愁滋味的天使。来到凡间后，尽管找人找得很辛苦，但她还是积极、乐观、开朗的艾莉儿。
自从和东方楚阳认识后，从怀疑、沮丧到确认他的真实身份，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折和无奈。
她从一个以为眼泪是甜的的无忧天使，第一次尝到了泪水的酸涩，一遍遍在眼泪中释放压在心头的沉闷。
她懂得了好多以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情绪变化，只因为她懂得了爱，于是，品尝到了悲和愁，伤与痛。
艾莉儿猛然自沙发上坐起，同时东方楚阳离开时的冷冽也冻伤了她的心。“你不是出去约会了吗？怎么会在这？”
东方楚阳不在乎她不善的语气，“应酬结束了，我当然要回家啊。”说着，伸手将她垂在脸上的青丝拢到耳后。
“怎么不跟梁小姐出去玩啊？这么早就回家。”酸溜溜的语气，满是浓浓醋味。
挑起一簇秀发把玩着，“你在吃醋吗？”微扬的嗓音里有着明显压抑的笑意。
“开什么玩笑，我干嘛吃醋啊？”赶快逃离那暧昧的氛围。
“吃梁永宁的醋。”斜靠着墙，好整以暇地说着。脸上隐隐约约的笑意，透露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艾莉儿有种被人看透的羞窘，赶忙嚷嚷：“我干嘛吃她的醋啊？奇怪了，我又不认识她。”
“因为你害怕我跟她一起。”东方楚阳断然地说。
“你太自大了吧，你以为全世界的女人都喜欢你呀？”睁大眼睛，使劲瞪着他。可恶，为什么每次和他说话，她总有种掉落陷阱，还傻傻不知所以的感觉？
蓝眸中溢满笑意，“我可没那么说。”她生气的样子比哭泣的时候可爱多了。
如果可以他宁愿她脸上永远是这么生气勃勃的丰富表情，而不是枕着泪滴入眠。
“你……”举起的手颓然放下，大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就在她将要碰触到房门的时候，一双大手拦住了她。稍微一使力，整个娇小的身子便落入宽厚的怀抱里。
“放开我，你放开我……”熟悉的麝香让艾莉儿心一慌，她不能再受他左右了。喜欢他又怎样？爱上他又何妨？她再也不要为了他的事而伤心哭泣，再也不要为了他而惊慌失措、沮丧不已。
她用力地挣扎着，想挣脱那灼热又令人无比眷恋的怀抱。仿佛只要一挣脱她就自由了，只要一挣脱她遗落的心就能收回了……
剑眉皱成一座小山，望着怀中挣扎不休的她，他第一次有了不想放开的念头。这种感觉很奇怪，但他并不排斥，甚至在潜意识里有种莫名的颤动。
“放开我，让我离开，我要离开这里……”艾莉儿语无伦次地哭喊着，滚烫的泪一颗颗落在东方楚阳手背上，灼痛了他的心。
“不放，永远都不放。”轻喃的声音如同誓言。
然而，已经陷入自我囚牢中，失去理智，有点狂乱的艾莉儿根本就没听到那庄重的誓言。只一心想逃离这令她窒息的地方，这让人心生眷恋的胸膛却是属于别人的怀抱。
心一横，低下头，狠狠在挟着自己的手臂上咬了一口。
刺痛传来，东方楚阳本能地松开手，艾莉儿像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一样，看也不看一眼便向外跑。
她要离开这里，离开东方楚阳，离开这陌生的沉闷与痛苦。她不要这样动不动就哭的自己，她是艾莉儿，是天堂里活泼可爱的天使，是调皮捣蛋的艾莉儿。怎么可以为了一个人类而变成一个爱哭鬼？
这样的她好陌生，陌生得令自己都感到害怕。都是接近东方楚阳才改变的，只要离开了他，她就能再度拥有天真的想法和无忧的笑容了。
想到这里，艾莉儿不顾一切地往前跑，丝毫不理会东方楚阳在后面气急败坏的吼叫，只一心想着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令她变得好奇怪好奇怪的地方。
“哇，救命啊……”伴随着一声惨叫，艾莉儿整个人掉入游泳池里。
她刚才一心想逃开，根本就看清方向，再上东方楚阳在后面追，她就更不顾一切地往前跑了。谁知竟跑到后花园来了，还好死不死地掉入游泳池里。
她是天使，自小生活在高高的云端，与水相隔何止十万八千里。再说了，平时出门都用飞的，学游泳有什么用啊？
尽管到人间来了这么久，她还是对水“敬而远之”。不知是以前养成的习惯，还是她天生怕水，只要别人一约她去游泳，她一定逃给他看。
艾莉儿双手拼命地拍打着水面，身子却还是不住地往下沉，往下沉……
“好冷啊，好冷……”艾莉儿无意识地呓语听得东方楚阳心疼不已。一遍遍擦拭着她额上冒出的冷汗，懊恼之情溢于言表。
要是他不将她囚禁在家里，她也不会有那么激烈的反应；要是他不气她，她就不会跑了；要是他不追她，她也不会掉到游泳池里；要是他能够放开她，她就可以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太多的如果一次次浮上东方楚阳焦急的心腔，可是，每次这些如果浮现时，又有另一个强烈的声音出来推翻、反驳。
天知道，他有多想躺在床上的人是他自己，他愿意付出一切去换回她灿亮的笑。现在才他知道这个迷糊的小女人已经在他心中占据了一个重要的位置，那是从来没有人到过的禁区，是他陈封了好久好久的圣地。
而这个看似天真无邪的小女人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在他没有任何防范和准备下，用她特有的光和热迅速融化他心底的冰层，直闯入他心底深处最最柔软的地方。
犹记得刚刚自泳池里“捞”起她的时候，她已经因过度惊吓而呈现昏迷状态。吓得他一路抱着浑身湿漉漉的她往楼上跑，边大喊着“快叫医生”。
自他懂事以来还没有这么惊慌失措过，那一刻他真的好怕，好怕会就此失去她，也更确定了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我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里……”螓首微摇，睡梦中的她不再隐藏心事，任一个个字符飘逸出口，却伤了东方楚阳好不容易才稍稍愈合的心。
难道她就这么想离开这里，离开他吗？难道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包括他。
不管了，这一切都不再重要，只要她醒来，只要她能再像从前一样活蹦乱跳，拥有如同阳光般灿烂的笑，他愿意放开她。
将细白的柔荑紧紧握在结实的厚掌里，平时波澜不惊的蓝眸此刻满溢着担忧，还有一丝深藏的痛。“艾莉儿，艾莉儿，你快醒醒啊，醒醒啊……”
“少爷，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吃点东西？”陈阿姨看了眼依然昏睡的艾莉儿，再看看一直守候在床边的东方楚阳，不禁摇头轻叹。
东方楚阳的视线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艾莉儿脸上，他害怕一眨眼，错过她醒来的时候。“不用，我不饿。”陈阿姨可以说是这世上他唯一还算尊重的长辈。
“少爷，医生说艾莉儿小姐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加上不谙水性才会昏迷不醒的。您就别太担心了，艾莉儿小姐平时活蹦乱跳的，可健康了，她不会有事的。”昨夜那个失控的东方楚阳和今天这个一脸深情痴守的东方楚阳，真的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少爷吗？
陈阿姨有点感叹，但更多的是高兴。为东方楚阳高兴，更为早逝的太太高兴。
午后的阳光暖暖照进来，一室明亮中东方楚阳仍紧紧抓着艾莉儿的手不放，一遍遍呼喊她的名字，一次次亲吻她的手心。
王子深情吻着熟睡的公主，以最虔诚的姿态向上苍祈求。醉人的誓言被微风酿成一股迷离的芬芳，飘荡在有情人身边。
嗯，头怎么那么痛，身体一阵冷，一阵热像更替的季节，同时出现。一会儿是炎热的仲夏，一会儿是寒冷的严冬。
好难过，她是不是快死了？这就是天使将死前的感受吗？
“艾莉儿，艾莉儿……”是谁呀？这声音听起来好熟悉，又透露着一股她陌生的悲伤。艾莉儿突然感到心一阵悸动，她想起来了，这是东方楚阳的声音，磁性的中低声如一个个跳跃的音符，飘进艾莉儿心里，干预她思考的模式。
不对啊，东方楚阳怎么会用这么焦急又温柔的声音呼唤她的名字呢？他一向不是冷酷而邪魅的吗？为什么此刻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脆弱又忧伤？
床上脸色苍白的人儿，紧闭的双眼轻轻蠕动，看得东方楚阳一阵激动。他几乎是屏气凝神，一瞬也瞬地盯着那张病中苍白得没有血色的俏脸。
艾莉儿费力地睁开似有千斤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不是自己熟悉的鹅黄色调的房间，而是一种深邃却沉郁的蓝。
深浅不一的蓝层次分明地铺就一室深沉，像浩瀚的大海根据不同时候，呈现出不一样的蓝。
病中的水眸失去了原有的灵动活力，显得迷离而呆滞，却更有种我见犹怜的孱弱。
好奇的眸光不停地转啊转，倏地一张熟悉的俊脸跃入她探索的视线。
“我怎么会在这里？”随着脑子一点点清醒，昨夜的一幕幕也如幻灯片般清晰划过脑海。
“你终于醒了！”东方楚阳悬着的一颗心总算稍稍落了地，忧虑散去，脸上绽开一抹温柔的笑。
那比月光更温柔的笑，看得艾莉儿的心扑通扑通直跳。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她不可以再被他偶尔的温柔迷惑，而忘了他冷酷伤人时的模样。
东方楚阳见状赶忙体贴地将她扶起，还在背后垫了两个软枕，让她半躺得更舒服些。
艾莉儿本想拒绝的，可是，全身上下软绵绵的无力感，使她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能任由东方楚阳体贴地“服侍”着。
“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探了探她的额头，发现她已经退烧，东方楚阳这才真正地松了一品气。“你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我让陈阿姨熬点粥给你吃好不好？”声音轻柔得如同对待一尊易碎的瓷娃娃。
“我……”不饿，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肚子就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叫声。顿时，艾莉儿感到脸上一阵阵灼热。
东方楚阳若无其事地帮她把滑下来的被子拉好，笑了笑：“我去一下就来。”
艾莉儿望着那抹消失在门外的欣长影，她不禁更加迷惑了。
生病的人应该是她吧，怎么今天的东方楚阳看起来格外不一样。
他突然变得好温柔好温柔，就像一个小心翼翼呵护妻子的体贴丈夫。而且他眼中更不用说隐藏的担忧，是那么真切地撞入她已然冰冻的心扉。
自她苏醒后，他没有一句责备，甚至连一声重话都没有说。蓝眸里荡着她从未见过的柔情，像一潭沉静的碧波，却人一股引人想沉溺其中的魔力。
艾莉儿拗不过东方楚阳只要任由他亲手喂自己喝粥，其实，她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但明明是淡而无味的小白粥，在东方楚阳细心的喂食下却有一种甜甜的味道自口腔流入心底。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还有那小心翼翼呵护的动作，艾莉儿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
同时也升起一份深深的不安，他为什么突然对她这么好？难道是为了留下她的另一种手段？想着想着口中的粥突然变得酸涩得难以下咽。
“多喝一点，你才刚刚退烧，再不多补充一点体力怎么行？”东方楚阳以为她吃不下了，赶忙劝着。
“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事情闷在心底一向不是艾莉儿的作风，她喜欢把事情说清楚，讲明白。就算是伤人的真相，她也宁愿坦然去面对，而不是处在云里雾里独自猜测。
蓝眸溢着笑意，深深凝着那张别扭的俏脸。“对自己心爱的人好，需要理由吗？”语气中没有戏谑，只有款款深情。
听到东方楚阳似答更像问的话，艾莉儿一时间心怦怦直跳，好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他说心爱的女人，她是他心爱的女人吗？
艾莉儿那点单纯的心思哪瞒得过精明的东方楚阳，“相信你所听到的，相信自己的感觉。”手轻轻抚上艾莉儿的脸，一遍遍眷恋不舍。
感受着那双大手的温度，感受着他话中的深情，艾莉儿不解地问：“爱一个不是希望她快乐吗？为什么你要囚禁我？难道这也是一种爱的表现？”
懊悔爬上刚毅的俊脸，抓起被子上细白的柔荑。“对不起艾莉儿，我不是故意要囚禁你，我……我只是害怕失去你。”可疑的潮红印上脸庞。
“你以为绑住了身，就能得到心吗？”虽然感动于他的深情告白，却仍无法谅解他的作法。
尽管不是很懂爱，但在艾莉儿自己的理解里，爱应该是一种付出，是无私的给予。而不是自私的禁锢，霸道的索取。
如果不是心甘情愿，单方面的霸道最终一定是伤人的利器。只要将彼此之间的鸿沟拉大，而无法真正走进对方的心里。
艾莉儿的问话使一向对自身决定从不迟疑的东方楚阳，再一次对前天的鲁莽行为自责不已。
“对不起，我一直以为自己不需要爱，也不懂得该如何去爱人。尽管身边围绕着各式各样的女人，但从来没有一个真正走近过我的心。在爱情面前，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低能生。你想离开的念头，使我慌了手脚，所以才用那么不理智的方式留下你……”东方楚阳一番零乱的自我剖析，撼动了艾莉儿。
她没有想到在人前几乎是无所不能的东方楚阳，居然有这么脆弱的时候。他的不安，他的彷徨，他的无措，他的痛苦，一下子如潮水般涌入她心里。
艾莉儿笑了，笑得那么明灿，那么畅然，笑得那么轻松，那么甜蜜。原来他不是不爱她，只是不会表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