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唐大人。”百里景铄极不愿意吐出这几个字,但自己是青丘少主,碍于身份,不得不宽容大量一点。
唐盏依旧似笑非笑,好像对这一切都见怪不怪——包括见到令狐怀瑾的面容时。想必他能够在老妖首还未离世前将其替代,并坐稳这个新妖首的位置,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一炷香的时间眨眼便结束了。树林中远处的小径传来人类疾行的声音,使看守空地周围的曲枫白警惕了几分。
“少主,有人来了。”曲枫白冷冷道。
百里景铄的瞳色逐渐恢复,正准备向前抱起令狐怀瑾,却不料被唐盏捷足先登——“百里少主,鄙人帮您将人带到青丘,但前提是少主您在路上不能动她一分一毫——当然,您的侍卫也不能。至于为什么,到达青丘后鄙人自会交代,还请百里少主在身后为鄙人护行。”
“唐大人你还真是眼疾手快啊!”百里景铄当然不屑于与唐盏这种“小人”争论,但唐盏一次又一次的得寸进尺,让百里景铄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眉头从见到唐盏起便再也没有舒展过。
曲枫白见势阴冷插话:“少主还是先行离开较好,枫白垫后,还请少主不要为这种小事动气。”话完,曲枫白一跃立上树梢,观望动静。
“曲侍卫还真是知晓分寸。”唐盏搂着依旧在沉睡的令狐怀瑾,暗地施法让水晶棺重新拥有了棺盖,随后踏着空中的海棠花瓣,向东南方向的青丘飘去。
“枫白小心为妙。勿恋战。”百里景铄简单交代两句,腾空而起,跟随着唐盏留下的海棠花瓣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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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逾静在曲枫白的监视下疾步来到空地,却不曾想抬眼遍是坑坑洼洼的雪地和零零碎碎的冰晶,霎时顿住了脚步——
“这……这是……”乔逾静有点不敢相信,才短短几个时辰,空地便成这般模样:“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放眼望去,远处的水晶棺“完好无损”的样子,让他乌云退去,喜上眉梢:“还好,水晶棺没有什么事,可能是这帮贼人无力打开棺盖,所以就悻悻而归了。”
乔逾静快步冲向水晶棺,尝试推开棺盖,才发现自己竟也无能为力,那双本目光如炬的眼睛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悲凉,霎时间失去所有颜色。
随后赶来的忱南远远地望着乔逾静的背影,无奈叹惜,缓声道:“这……是被贼人掠夺?还是……”
“并不。”乔逾静冰凉的唇间吐出二字,这二字竟如他的双唇般冰凉,在冰天雪地中冻伤了忱南的心。
忱南自知在乔逾静的心里,此刻令狐怀瑾的存在与否会比他的空然关心更为重要,但依然无法压制住内心层层递进的痛感,颤声道:“那……是因为棺盖难开……么?”忱南缓步走向乔逾静,抬手欲拦腰抱住,却无意瞥到乔逾静面前尘封的水晶棺——抬手间满心欢喜,收手时满目疮痍。
乔逾静冷声问道:“嗯……你有办法么?”
“……有。只是……”忱南欲言又止,袖中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小。
乔逾静明显没有听清忱南说的话:“有?那还等什么,赶快啊!”他转身拉住忱南的手臂,丝毫没有感受到忱南双手传上来的微微颤抖。
“逾静,”忱南闭目塞听,用力甩掉乔逾静紧握着自己双臂的手,“我无能为力。”
“……为什么?”
“无能为力懂吗?你们人类设下的封印,我能了解多少?难道你还要我花费时间和灵力来强行打开棺材么?就算真的只能这样,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还要等我来了让我去?”忱南越说越气愤,刹那间覆盖着空地的冰雪相继融化,一片萧瑟褪去,属于春日的生机重现于空地之上。
乔逾静本想反驳忱南的再三反问,却被境内眨眼变化所惊诧,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抬眼望向天空,茫然无措:“对不起,是我不对。不过,现在也不需要费心费力去解开封印了。”
忱南思索片刻,眉头一皱,随后挥动双手,聚力于掌心,快速推向水晶棺——“嘭——”,随着一声沉闷的落地声,水晶棺盖沉重地落在地板上,棺内一览无余。
“果然,”忱南大步流星走向水晶棺,眉眼间不知是喜是悲,“没有封印,更没有人。”
乔逾静虽知晓这是肯定会发生的事情,但却抑制不住那种触手可及却顷刻远离的距离感,想到此般,就算想要控制情绪,也迫不得已任由那泪水往下落:“还是这般……”他擦去眼泪,回身确认,“忱南,愿意陪我等吗?回将军府,一起。”
忱南看着他,良久才挤出笑容,假装淡然:“如果你不嫌弃我,我当然不会离开你了……”欲言又止,千万句话终究是一句看似无所谓的话匆匆代过。
他不记得自己挤出多少次这样的笑容,不过乔逾静却记一得一清二楚。也许乔逾静真的是个不解风情的傻瓜,但从未不在乎过忱南,至少他知道,忱南的感情都是从眼中流露的,这倒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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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九,卯时,青丘府。
青丘之主令狐淡墨在令狐怀瑾的房外长廊内来回踱步,眉头紧皱。
游子归家本是一件令全家皆大欢喜的事情,但令狐怀瑾从归来至现在,也未有一丝动静,导致青丘的喜悦气氛被浓重的灰黑色蒙上,遍地皆是担忧之色。
“还没醒吗?难道预言……”令狐淡墨不得不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父亲令狐与泽的预言有误,才导致自己的侄女久久不能醒来。
曲枫白作揖安慰令狐淡墨:“君主稍安勿躁,怀瑾小姐只是还未到时候……”还未将话说完,房内便传出了如空谷幽兰般的女声——
“吵。清静。”
“醒……醒了?!”令狐淡墨喜出望外,“快!快吩咐人去准备酒席,恭贺怀瑾小姐归来!”
“是。”一旁的管家领命退下。
房内的令狐怀瑾迷迷糊糊从梦中惊醒,却被房外的噪杂声吵的心烦意乱,无心梳妆:“今天是什么日子,至于舅舅安排这么多人在我房外大吵大闹?”
站在屏风一侧的侍女晓梦答道:“小姐您已沉睡三年之久,方才苏醒,君主自今早丑时便在门外的小亭等待,现已卯时,君主……大约是心急了……”
“是啊……君主寅时起便在门外不断踱步,实在是……各位大人和管家也在劝说他稍作休息,只是君主他性急又恐小姐无法苏醒……”另一位侍女春心附和着。
令狐怀瑾打量着两位侍女,许久开口:“他老人家也是事多。”说着便起身准备出房。
“诶诶诶小姐!您还未梳妆!”晓梦看她所行方向并未是梳妆台,大声惊呼。
“梳妆?”令狐怀瑾停下了脚步,“我为何需梳妆?”在令狐怀瑾的词典里,从未有过梳妆二词。但当她转身看清楚铜镜中现在的自己时,词典被正式翻新了。
本已过臀的青丝如今却只齐腰,发色也因长期未摄入食物而褪色。
春心快步走到令狐怀瑾身后,拿起放在梳妆台上的木梳,开始为其梳理长发:“小姐,奉家主之命,剪去小姐十寸长发,至于其他……百里公子和唐妖首大人护送小姐回来时,便是这样了。”
“他老人家为何剪去我十寸长发!不知我视发如命?还有这发色,不就是睡了三年,头发还会褪色?!”令狐怀瑾越说越气,看着镜中略显苍白但依旧倾城的面容,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罢,倒是你们口中的百里公子和唐妖首大人是何等人也?为何从未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