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泊望着那屹然巍峨的宫殿,心里五味杂交,这一天不停歇的疾走,到京中已然是傍晚,城中灯火通明,却是一个人都没有,因着前些时日的动荡不安,现下百姓已不敢出门了。
宫门口的侍卫拦住了他,左右看了江晚泊几眼,才开口询问:
“你是何人?这么晚是有什么事?现下已过了宵禁,不能入内!”
江晚泊淡淡的道:“江晚泊,要见陛下。”说着拿出了那块玉牌杵到他们眼前。
两人侍卫互相看了一眼,让他在此等候,其中一人进去禀报。
不知等了多久,那人才返回,看到江晚泊点头哈腰的请他进去。
苏满舟独立在窗前,敛眸沉默。天色转眼深透,书房里灯火通透,只是这偌大的宫殿,只他一人,未免凄冷了些。
刚刚听闻侍卫来报,那个人来了,心里又喜又慌。
苏满舟忽然偏头看向窗外,那抹熟悉的身影自远处走近,脸色似乎很差。
一旁的影卫拦住了气势汹汹的江晚泊,苏满舟轻声道:
“你且先下去吧。”
“陛下——”
苏满舟蹙眉,冷冽的目光投去,“下去!这里不用你。”
待影卫离开,苏满舟走至书案前,拿着一折宣纸道,“晚泊,你想要什么职位,我都可以给你。”似是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苏满舟眉眼弯弯的瞧着他。
“苏满舟。”江晚泊唤了一声,他来的路上已经看到,所有侍卫都换上了他斋月阁的人,“我父王呢?”
苏满舟眸光微黯,唇边那点笑意随之散了去,了若无痕。
“为什么?”江晚泊逼问。“你还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是我母亲拿了你的扇子,父债子还,你想要什么?”
心里绞痛,滴血一般。
“为什么?”苏满舟清冷的目光看着他,“江晚泊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的父王可以不顾我父母的生死,说杀就杀?”
江晚泊愣住,“什么?我父王...到底做了什么?”
苏满舟扶了扶额,却是答非所问:“我们...放下过去好不好?嗯?”,他隔着书案,朝江晚泊伸出手。
灯照夜如昼,笑语盈盈,暗香浅影。
江晚泊身子一僵,看着他神色复杂,“我问你几个问题。”
“沁水苑接近我,是为了我手中的扇子?后来跟着我去瞿临,让我喜欢上你,也是刻意为之?”
苏满舟对上他的视线,如此近的距离,却仿佛遥遥相隔,他不可否认,一开始接近江晚泊,只是想利用,后来也是真的心悦他。
见苏满舟不答,他心里了然,继续道:“那又何必惺惺作态,装作很欢喜的模样。”
犹如千万只毒蚁蚀骨般裂痛,江晚泊莞尔一笑,看着他道:
“陛下好手段!”
苏满舟避开那灼热的目光。
却又听得对方道,“为了报复,不惜连身子都给我?”
苏满舟撑在书案上的手微不可察地轻颤,缓缓蜷拢了手指。
他垂眸,放松了身子,轻笑出声,“对啊,呵。所以你跟我说这么多是为了什么?”
他的自尊还是不容被践踏。
江晚泊神情恍惚,后退了几步,突然也跟着笑出了声,“嗯。”
“苏满舟,我再也不欢喜你了。”
再也不欢喜你了。
苏满舟眼角的笑意猝不及防凝固,好像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江晚泊取下头上别的白玉束簪,轻轻放在他面前的书案上,后退几步,又退几步,低头行了一礼。
转身,决绝的离开。
苏满舟定定看着他的背影,眸色深沉,半晌不动,宛如一座雕塑。
半响,才低低的道出声来:
“可是我欢喜你。”
苏满舟心绪压抑,明明大仇得报,却一丁点儿都不觉得快乐。
刚入初冬,却也极为严冷了,苏满舟身侧站着刚刚到来的风暮迟。
她轻巧的为苏满舟披上了玄色衣袍外衫,“陛下,夜深了,歇息吧。”
苏满舟僵住,回过神来看向他,眼神清冷,就连语气也是清冷的:
“谁让你来的?”
他取下那件玄色衣袍丢在地上,道:“还有,我不喜这个颜色。”
风暮迟拿起书案上的一本折子,道:“江义连在位数年,各地贪官污吏层出不尽,朝中数位权重大臣勾结联派,已是死水,你现下接手恐怕不好处理。”
苏满舟按住自己两边的太阳穴,散懒地道:“我知道,如今朝中皆是我们的人,你负责安排一下吧。”
风暮迟点点头。
“还有,风国正是需要广纳贤臣的时候,你明日便贴上告示。”苏满舟困倦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用手揉了揉额头。
风暮雨想到江晚泊,便问,“那个....瞿临王怎么办?就这样放他回去吗?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救李忠耀他们。”
苏满舟不答,想到那人离开时的模样,他再也做不出什么其他事情了。他拿起书案上的折子继续看了起来,眼也不抬的开口说道:
“我已放出李晋他们还活着的消息,他必定会回瞿临找他们,”苏满舟顿了顿,继续道:“派人保护他,安全到瞿临。”
语气间皆是不容推拒的强硬,风暮迟看着他拿折子的手攥的发白,心思也不知飘到了哪里,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