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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因果

“墨白,快离开,听话。”烈火焚烧之痛不及千城心中惨痛,她是会死的。

她只是舔食过自己的血液,并未真正继承混沌血脉,不是没想过让她继承混沌血脉,可是她没有父神的骨血铸身,根本承受不了霸道的血脉力量,而那时候羲武已经领兵而至,再没有时间让她成长,这也是当初,自己愿赴屠灵塔的原因,只为让羲武放松警惕,好将她远远送走,护她平安。

第一次,墨白违逆了他,在大火中痛楚到浑身颤栗亦没有止步,她面带微笑向他走去,因为他曾说过,他喜欢她的笑。

她说:“我何其有幸,能与君上共焚屠灵塔。”

她不会停下来,千城清楚,她为梵猫所化,终其一生只有一个主人,离开主人,形同游魂,亦不知活着的意义。

于是,再不能忍,百年相思,百年挂怀,她却只当自己是主人,竟从不知晓自己心意,只怕再不说便再无机会。

他说:“所有人皆以为我甘入屠灵塔是为了世间苍生,可是墨白,只有我知道,我是为了你。”

将自己托付暨晚,让自己远离不周山,让天帝不能发现自己,给自己铺就平安之路,饶是如此仍不放心,还布下魂阵以防万一。

君上,我终于知道你的心意。

墨白走近他,依然笑着。“君上,叫我的名字。”

千城哽咽轻唤。“墨白。”

踮起脚,墨白双手捧住他的脸,此时此刻再不觉得是亵渎。

两唇相触,忘却了屠灵塔里的焚身痛苦,缠绵一吻。

屠灵塔的金乌之火有焚尽一切的力量,墨白能带入塔内来的除了自己再无其他,要如何弄断束缚千城的法链?

她没有利器,唯一有的便是她尖利的牙齿。

她一张嘴,两颗尖牙窜出,她抓住法链就咬,金器磨得牙齿酸涩痛楚尤过烈火的焚烧之痛。

她用力的咬,用力的磨,她想用自己的利齿将法链咬出裂缝,直至断裂。

很快,牙齿被法链崩得出血,嘴角鲜血流在法链上还未滴落又瞬间被火炙干龟裂。

“快停下来......”此时的泪无疑是滚烫,而且根本流不出眼眶就被烈火炙干,因此,千城的双眼通红,犹然记得她还是梵猫的时候,如鱼钩般的尖利尚不能划破自己的皮肤,而墨白的牙齿竟然能划破自己的手指,冥冥之中似有定数,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就注定与她纠缠,至死方休。

墨白忍着剧痛对他一笑,脸上干裂的血渍凄美,下一刻,猝然倒地。

她被金乌之火焚烧致死。

她连凡世的火都经受不住,如何能受得住金乌之火的焚烧?在进塔之时她就知道自己会死,她只想用自己剩下的几条生命赌一赌,如此,就算死也甘心,否则,没有君上活在世上如同行尸走肉,她不想这样活着。

千城知道,金乌之火夺去了她的一条性命,也明白她想用她的几条命博得自己出塔,想倚仗她尖利的牙齿咬断法链。

今日,就算自己对她发怒她都不会放弃,千城深知,不要说只过去一百年,即使千年万年的分离,她都会如此待自己,因为,她是自己的墨白。

不多久,墨白醒来,在睁开眼的一刹那,立刻起身扑向法链,抬头去咬方才咬过法链的位置。

就这样,她一次次死,又一次次活过来,一口尖利的牙齿早已崩断,终于在法链上咬出一个缺口,只要再坚持久一点,法链真的会被她咬断。

可是,她原本已经死过三回,她已没有那么多条性命在屠灵塔里耗时间,在她死到最后一条命时,倒在地上的娇小身体骤然化为一只通体雪白的梵猫。

千城心内绞痛,他明白,这已经是墨白最后一条性命了,如果她连这条命也失去,这世上,就连只能为梵猫的她都会消失。

若她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自己为她所做的一切也将毫无意义。

不停的祈祷,墨白,你快离开吧,只要你能活下来,哪怕只是一只梵猫,我亦会觉得甘心情愿。

当墨白醒来时,发现自己最后一条性命已经不能再维持人形,来不及难受,她窜到千城身上,从他手臂攀爬到法链上,继续啃咬法链上的那一条缺口。

上天,求求你,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只要一点点时间。让我能够咬断法链。

就在墨白被火焚烧痛到无法承受,心知最后一条命也将失去时,忽然,屠灵塔剧烈摇晃,被法链束缚的千城趔趄,而攀附在法链上的墨白直接被抛了出去。

千城只想接住她,用尽全身力气向她伸出手,可墨白还是被狠狠的砸在了地面昏厥过去。

或许,她真的就要咬断法链,剧烈的塔身晃动,加之千城这一用力,法链的缺口轰然断裂,千城的一只手没有了桎梏,源源不断的灵力回到他的体内,被缚住的另一只手一拽,法链随之断裂。

就在这时候,塔内又是一阵晃动,直至颠覆,原来,是塔外的白泽撞倒了屠灵塔。

千城立即抱起墨白,甚至不走塔门,只怕耽搁时间,这塔内的金乌之火就会彻底的将墨白焚烧致死了,一声怒吼。“破!”

这一刻,在翠山上激斗的人只看见,父神所造的屠灵塔被那一声怒吼震得顷刻崩塌,塔的碎片四散开来,塔中的金乌之火瞬间蔓延。

一些修为稍弱的人来不及逃开就被烈火灼烧,一时间惊叫声,惨叫声连连不绝。

而翠山,在金乌之火的燃烧下焚毁,那些世间仅有的珍奇宝树,奇珍异草就此绝迹。

只有天帝站在原地不动,他死死的盯着前方,看着千城怀抱一只梵猫从烈火中走出来,即使周围被金乌之火烤得炽热无比,而他的心却如浸寒潭,冷得不能呼吸。

他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他知道,这一次,千城会夺走属于他的一切。

所有人看到千城后都停止了打斗,跟在他的身后,眼见着他一步步靠近天帝。

暨晚在看到他怀中的梵猫后一窒,墨白终究救出了君上,可是她余下的性命也终究被大火焚烧殆尽,只是,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哪怕只能作为一只梵猫活着。

在天帝面前,千城怀抱墨白,纵使翠山火光滔天,他亦青衫飘然。

不周山的众弟子在塔破之时就已热泪盈眶,他们的君上,他们心中的信念,在此时,终于再次回来了。

纷纷跪在地上叩拜。“君上!”

千城只一挥手,没有回答,他的一双眼仿若震碎寒冰,透出蚀骨寒气,谁人见过他如此凛冽的神色?

他说:“你种种所为,是留不得了。”

终是输了,天帝惨然闭目,万年纠葛在这一刻就要结束,只待最后结果。

一身华服匍匐在他脚下,期望自己的祈求还能帮自己求得一条活路。“兄长,你饶过我吧,我知道错了。”

“君上!”姞颛生怕千城念及兄弟情谊放过他。“他为君不仁,为父不慈,不仅如此,连对自己的妻子也能下毒手,这样的人留不得啊!”

羲垠不禁看向姞菱,此时听姞颛说,他才恍然,原来姞菱的母亲姞和天妃竟不是死于天罚,而是父皇之手,他的父皇,伤害了自己的妻子,还利用自己的女儿!

“君上。”姞菱在看到千城出塔时就已泪流满面。“我就知道,您一定能出屠灵塔。”

不理会任何人,不论何人求情,何人想置他于死地,都不能左右千城的决定。

他再不会如百年前一样,因为担心,因为害怕而纵容他人,百年前到底是自己错了,如果那时候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墨白是不是就不会只剩下最后一条命而变回真身呢?

“兄长?”千城一声冷笑,神情是无人见过的冷漠,连不周山的人都感觉到了一种疏离。

“世人不知,难道你也糊涂了?你身上可有半点父神的混沌血脉?你,不过是父神忧我孤独留给我的玩物罢了,我一次次给你机会,可你竟妄图一次次挑战我的底线!”

一时哗然,高高在上的天帝竟然只是父神造出送给千城的玩物!

而天帝低低垂下的头却眼神飘离,于他来说这是惊天的秘密,而今,仿佛被揭开了丑陋的伤疤,被人见之可欺。

然,性命攸关时刻,又不得不尽其所有。“不,兄长,即使我非父神血脉,却也是父神留下陪伴你左右的人,况且,况且我也从未想过要你的性命,你就绕过我这一回吧。”

“我怜你为父神所造不忍委屈,予你羲姓,认你为兄弟,你贪念权势,我便把天帝的位子给你,你所图的,是我从来不想要的,但你却不肯信我对权力未有眷念,你又何曾把我视为兄长?你辜负父神,辜负我,全然忘记自己的使命,你不是没有想过要我性命,只是因为你清楚的知道,你做不到。”

千城冷冷俯视向他。“可,我能。”

单足一踏,地面泛起层层冰裂,翠山烧得正旺的大火随之湮灭,方才的炽热,瞬间又变得寒意袭人,是那种不能抵抗的寒冷,即使在场的人修为不弱,一个个都忍不住揉搓手掌。

趴在地上的天帝面如死灰,眼睛里是惊恐和绝望,可心底仍旧有一丝没有醒悟,抑或是他的执念。“父神把什么都赋予你,我却不得,所以后来我想要做天帝,抓住权力证明自己,可是你太强大,强大到我无时无刻不在害怕,惶惶不可终日,我若不如此做,恐永世难安......”

声音渐渐微弱直至消失,天帝面上赫然结霜,片刻,被冰雪封成一座雕像。

“没想到我竟能让你忌惮如斯。”千城一手抱着墨白,一手垂下,漫天风雪即止。

“父亲!”羲垠大叫,冲到冰雕前,虽深知他该有此报应,但自己毕竟为他血脉,抬头,目中盈泪。“君上,你杀了他吗?”

“我不会让他死,我只是封印他,五感皆在。”千城就是要让他看尽所有,却什么也得不到,让他生不如死,以此为墨白报仇。

天知道,无喜无悲的他亦有仇怨的时候,漆黑如墨的眼看向已是冰雕的天帝。“从此,你便看着你的儿子如何用权力,守护父神留下的锦绣河山。”

单手扶起羲垠。“今日起,你就是天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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