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样在这间小屋子里躺了近两个月,两个月后,当大夫对我说可以下床拄着拐杖走动的时候,当我第一次慢慢走出这间屋子的时候,当我呼吸到外面第一口新鲜空气的时候,我激动得热泪盈眶。
没有摔过腿的人,真的不能理解那种只能躺在床上什么也不能干的无力感与孤独感。
当然,大夫也说,我的腿还没有完全痊愈,需要至少再养一个月左右。并且我正在长身体,为了不影响骨骼的生长,所以每日的下地活动时间很短。
但对我来说,足够了。
身上的伤早已好的七七八八,尽管有的留下了疤痕,但我连命都捡回来了,这点疤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两个月都是碧落姐姐在照顾我,对我来说,她仿佛我的亲人一般细致呵护着我,我对她从最开始的感激,变成了亲近、依赖。从日常的对话中,我也了解了不少关于这个三皇子的事。比如,这个大阜朝廷上下人人称赞的神童皇子,乃一位小小的莲贵人所出,但三岁认字,五岁能作诗,八岁熟读兵书,十岁就为他的父皇在边疆战事上建言献策,明德帝听了连连称奇,仔细咀嚼一番,居然真的可以解决困扰了他多月的北部征战问题,连忙下旨施行,同时也让三皇子辛芜在明德帝六个儿女中最先拥有了皇子府,还有了可以早早上早朝议政的权力,甚至母凭子贵莲贵人一路升成了莲贵妃,成清莲宫主位,让中宫皇后和其他妃嫔恨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眼看着明德帝已经流露出把皇位传给三皇子的意向,三皇子却多次在朝堂之上大臣之前反驳明德帝的一些旨意,把他的父皇批判得下不来台,由此就算他有滔天的本事也抵不过他这位小肚鸡肠的父皇的怒火,于是他上朝的权力被夺回,明德帝对他的态度一路急转直下。可这位三皇子并不气恼,只不过遗憾地叹了几口气,以后就呆在皇子府里,一心钻研学问,饱读诗书,一直练成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出口成诗的本事,今年他不过十二岁,可论学问,论作诗,论琴棋书画放眼京中已无人可比。尤为可贵的是,这位皇子不居功自傲,虽说在大阜已是神一般的存在,但还是救济穷苦,乐善好施。
原来是这样,那我那日被救回来,估计也是这位三皇子大发善心的结果了。我回想着那日那个坚毅挺拔的身影,心里的崇拜更甚。而碧落姐姐也早已透露过我好了之后可以留在府中做事,一想到我可以跟在这么厉害的主子身边,心中也多了几分骄傲。
碧落姐姐除了和我说些关于三皇子的事,也会教我一些字来识,来写,从未上过学堂的我,眼看着身边的一切事物和人都转化成了美丽的字符,天地变得不再那样单调灰暗,灵魂仿佛从混沌了变成了清灵。
几天后,我工工整整地在纸上写出了自己的名字“乔默”和碧落姐姐的名字。我激动得忘了自己还坐在床上,腿还没有完全好,当即就跳下了床,要去找碧落姐姐给她看。我冲出了门,高高地扬着那张宣纸,一时间只顾着跑,却没看到迎面走来的身影。
“嘭”一声,我撞上了前面的肉墙然后跌倒在地。好不容易养好的腿此时又隐隐作痛,我捂着鼻子委屈地抬头,然后看到了一张我每天都在想着的脸,一张稚气未脱但已经能让人看呆的脸。这是我内心的光芒。
一股淡淡的好闻的味道飘进了我的鼻子,我知道这是他的味道。我愣在当场,却忘记了那是三皇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子,我撞到了他还没有立马跪下请求原谅,按别的皇子的做法,我这条命已经没了。
然后我感觉我的胳膊下出现了一只手,稳稳的把我扶了起来。
“怎么这样冒失?腿伤可有好点?”
“回,回三皇子,奴,奴婢只是学会了写字,一时激动忘记了规矩……腿伤已经不碍事了……”
我不敢抬头看他,低下头说。
他看向我手中的纸,“乔默,是个好名字。不多言语,却胜过千言万语。希望你能人如其名,守好本分,默默做事。但你的确聪慧,本宫很满意。”
我悄悄的地笑了,沉浸在被夸奖的喜悦中。连什么时候他走了都不知道。
后来,我小心翼翼地在纸上写满了“辛芜”二字,只觉得写上千遍万遍也不够。读书时,我看到“辛”和“芜”二字,也总会多在这句停留一会儿。当然,这一切我都没让人发现,包括最亲近的碧落姐姐。
三个月后,我终于可以完全下床走路了。那天阳光正好,万里无云,我推开门,闻到了花香。
碧落姐姐笑着说:“三皇子让你去书房给他问安。我带你去吧。”
一路上,我左看右看,什么都是新奇的,同时也在心里暗暗惊叹,皇子府好大,下人好多。来来往往,一队队的丫鬟婆子小厮经过,都要向碧落姐姐问个好,连带着我也沾了不少光。
我们从下人住的后院走到了三皇子住的前院,然后进了一个圆形拱门,一抬头,“雪茗阁”三个清秀大字就在头顶。精致小巧的门窗,袅袅的烟云,简朴温馨的外观,昭示着主人不俗的品味。
书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