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当太阳升在半山腰,露出半张脸来的时候,整个车厢骚动起来。
“快看,太阳!”
“太阳出来了!”
醒着的乘客纷纷叫喊道。
随即,他们又去叫醒亲人、同事。
易甸园伏在小桌上睡觉,耳边响起了爸爸的声音。
见到久违的阳光,睡眼惺忪的易甸园显得激动,来不及揉双眼,视线已转向了窗外。
早在十二年前,杭州市开始移民搬迁,从最初的十万名额,逐年递增,时至今日,整座城市的人口少于二十万。
一个月前,易甸园的爷爷、奶奶、外公和外婆已去了新疆,迁到了石河子市。
易甸园一家走得晚,缘于父母从事特殊工作。爸爸在商务局当科长,妈妈是医院护士长。
若不是发生世纪大灾难,她家不会提前离开,至少要等到八月初。
车厢是改制的,左右两侧是座位,每排各有四个座位,由三加二的分布,改成了二加二,形成了两个正方形阵型,加宽了中间过道。
一家三口占据四个座位,易甸园她们家的位置在右边。
“快到兰州了。”爸爸看着手机说。
在车厢两头门口上部,各有一块长方形电子屏,里面正显示即将到达的站点。
妈妈抬头看了一眼说:“天气太热了!我都不敢下车去透气。”
爸爸说:“热不算什么,就怕遇上狂风暴雨啊!”
“啊!还有狂风暴雨?”易甸园刚伸了一个懒腰,急忙放下手来,睁大了眼睛。
还差两个月,爸爸年满四十二岁了,他中等身材,相貌威严,又不失和善,具有亲和力。
上大学期间,爸爸本有机会报名参军,可惜名额有限。
毕业后,爸爸被商务局录用,先下基层,一干就是八年,逐步提升为副科长、科长,他分管材料、物资。
爸爸轻轻呼出一口气,缓缓地说:“坐火车前,我在网上看到了旧新闻,然后查了一下资料,随着极端天气的增加,兰新铁路时常断运、停运,某些时段常发生自然灾害,尤其是在夏、秋两季,那种突发性强对流天气最多,比如龙卷风、冰雹、暴雨……而且很难进行天气预报。”
爸爸右手捏成拳头,触击了一下桌面,担心道:“过了兰州后,不确定因素增加,注定剩下的路不会好走,可能一路艰险。”
“嗨!我都忘了备课。”妈妈拍了拍额头。
妈妈小爸爸半岁,个子和爸爸差不多高,她原是个眉清目秀的女子,学舞台设计,因行业不景气,恰好医院紧缺护士,就转行去了医院。
妈妈也是从基层做上来,当上护士长后,表情越来越严肃,性格变得有点男性化了。
妈妈感叹道:“祝我们好运吧!”
易甸园心烦意乱,对妈妈说:“妈,我们去上厕所吧。”
“好!”母女俩同时起身,离开了座位。
车厢热闹起来,有人揉眼睛,有人伸懒腰,有人站在过道上活动筋骨,全新的一天开始了。
易甸园和妈妈回来时,广播传出女播音员的声音,她用标准的普通话说:“乘客同志们,早上好!火车即将到达兰州站,早餐供应时间为七点三十分,请大家等待一下,谢谢!”
一般到了七月,甘肃、新疆地区会出现极端高温,尤其在戈壁滩上,最高气温能超过摄氏一百度,恐怖之极!让火车在沸水中运行,后果可想而知,所以兰新铁路会停运。只有晚上到清晨这段时间,可以跑一跑短途。
“站台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易甸园惊讶道。
妈妈拉了一下爸爸,问道:“对呀!易好,我以为这是专列,中途没人上车?”
爸爸偏过头来,盯住窗外说:“可能是中途转车。”
“对!”妈妈又疑问道:“不知是从何地转来的?”
这时,对面的乘客纷纷往站台上瞧,有些人起身站到了过道上,大家对兰州站上人感到意外。
很快,这批乘客进入了后面的车厢。
广播又响起:“乘客同志们,首先,我们要欢迎来自福建、广东的新同志!早餐开始送到各节车厢,请大家安静等待!”
七点三十分,餐车推进了各节车厢,按每家人口的多少,分发到座位上。
早餐既简单,又有营养,每人的份量是一碗稀饭、一个馒头和一个鸡蛋。
饭后,乘客们又开始互相交流。
经过昨天最热烈的讨论,最强台风过去了,大家把话题改为“石榴社区”,这是大家行程的最终目的地。
“石榴社区”是中国最大的社区,里面的居民都经过了挑选,总共有二十一万人,相当于一座城市,城市功能一应俱全。
人们拿出手机,展示从网上下载的社区图片,有公寓楼、公园、商业广场等,为成为里面的居民感到高兴。
“听说,社区电力充足,终于不用担心停电了。”
“新疆是太阳能、风能最发达的地方,电力供给不成问题。”
“粮食也不成问题。”
“新疆的粮食要外运,去支援外省,够吃就行了。”
“怀念以前新疆的水果。”
“现在,气温升得太高,水果产量减产了一半。”
“……”
在热烈的讨论中,时间过得比较快。
突然,车厢里红灯闪烁起来。
“什么情况?”
“出紧急情况了!”
易甸园惊叫道:“爸爸!你说对了。”
爸爸摇了摇手说:“别急!听听广播通知。”
很快,广播声响起:“紧急通知,紧急通知,前面五十公里处发生险情,龙卷风吹断了高压电线,火车将暂时停运,直到接到调度通知,再返回兰州站,请大家安心等待。”
“哎!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之前,听同事提起过,兰新铁路越来越不好走。”
“现在正是夏季,强对流天气最容易出现。”
“现在才九点,那就睡觉吧!”
这话一说,车厢里随即安静了下来。
“妈妈,睡觉吗?”我问道。
“睡吧!”妈妈点头说。
爸爸也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易甸园被吵醒了。
“我的天啊!又大又黑的一块乌云。”
“乌云密布,天都黑了一大半。”
易甸园睁开眼,抬起头去对着窗口。
天空被厚厚的云层笼罩,乌云翻滚着,仿佛狼群在撕咬,犹如脱缰的野马奔腾而来……
窗外猛地吹起了大风,飞沙走石,席卷了整片大地。
只听见“啪”地一声响,惊得易甸园赶紧扭头,紧接着,一连串的“啪啪”声不绝于耳。
“啊!”车厢里有孩子叫喊了一声,可能他刚才醒过来。
爸爸马上坐到对面,挨在易甸园身边说:“园园,我俩交换一下座位。”
父女俩交换好座位,风力变小了,沙石击打玻璃声也变小了,天黑了下来。
“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妈妈抹着头发说。
“哗啦啦……”大雨滂沱,倾泻而下,天地之间形成一道道水帘,
车顶被打得“噼里啪啦”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