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黑的天空上挂着一轮血月,月光下立着一棵寒树。
雪撩过寒树从黑寂的夜空落下,在幽蓝的鬼火下泛着银白色的光。落在男人赤红的鬼甲上。
男人在“清扫”路上的积雪。
男人将经过的雪地都化作蒸汽。蒸汽在寒冷的天气下,再次凝结。轻轻地盖在赤裸的大地上。
“三十七”男人淡淡地说道。修长的刀身从狰狞的面庞中抽出。黑色的血液从巨大的创口中喷出,溅在男人的身上。
细密的血珠沿着刀刃滴在雪地上,地上的白雪化作了一滩滩暗色的血水。沸腾,伴着高温,化作一股可见的雾气。
男人用积雪清洗自己的刀刃,刀刃划过的雪,“呲”地消失,融入空气。
他把怀中的鬼符随意的撒在鬼那被斩开的头颅上。叼上一根自卷的烟。幽蓝的鬼火替他点燃烟头,深深地吸了一口。
“你这样的行为很不负责任哦。”黑暗中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略微带了些挑逗的语气。
“我还以为世上只有我一个斩鬼士了呢。”男人吐着口中的烟,笑了笑,一缕白烟残留在他杂乱的胡渣上。“没想到,还是个妹子。”
“我也是”女人从黑暗中走出,站立在男人面前。一团森绿的鬼火晃晃悠悠地跟在她身后。“没想到还一个不负责任的你。”
女人同样穿着赤红的鬼甲。腰间挂了把修长的妖刀,厚实的甲胄依然不能掩盖她妖娆的身材,长发从精致的脸庞两侧垂在肩头。
一个美人。
“要么?”男人从怀中拿出一根土烟,在手中转了转,递在女人面前。“有什么负不负责任的,反正死透了,贴个符,形式而已。”淡淡地说道。
女人从男人粗糙的手中接过烟,点燃,深深地吸了口,吐在鬼的躯体上。
“看来你这烟的质量不太好。”女人抬起头,看了眼男人。挑逗地说道。
“得看人。”男人淡淡地说,吸尽了最后一口烟。
漫天的烟气弥漫在鬼的周围。幽蓝的鬼火淡淡地闪烁了一下。烟气所弥漫的空间燃起熊熊大火。照亮了男人那张布满胡渣的脸。最后化作了一颗暗淡的火星,融入幽蓝的鬼火中。
“行了,说吧,跟了我这么久,干什么?”男人收回插在地上的刀,收入刀鞘,淡淡地说道。幽蓝的鬼火恍惚地照亮了男人脚下的土地。
“和上次一样。”
“那就不用谈了。”男人背过身,慢慢地向黑暗中走去,口中哼着自编的小曲。
“无名,灵樾真的需要你。”女人说道。这是她第五次来找男人。每一次的结果都一样,男人拒绝了她。
男人在雪中站立。幽蓝的鬼火照亮他的脸,沧桑,但又布满威严。就像一个步入老年的君王。
“我不会回去。”雪掠过男人杂乱的胡渣,吹在女人的脸上“你来几次都一样,我不会回到一个曾经背叛我的地方。”
“可是你属于灵樾。”女人说道。秀发在掺雪的风中飞舞。眼神中露出一丝哀求。
“曾经的无名属于灵樾,可是他死了。现在的,属于他自己。”男人一字一顿地说道。
女人又失败了。第五次。她将一张纯白的面具放在雪地上。“她回来了,什么都忘了,只记得你。”知趣地退入黑暗中。
一张纯白的面具,右眼的下方刻了一个小小的“名”字。
鬼界,禁区。
参天古树巨大的树冠插入云霄。树干上镀金的字符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刺眼的光。
一间简朴的木屋屹立在古树身旁。木屋叫做鬼社。建造者是十一名少年。万年前,志同道合的他们在这相遇,建造了木屋,创立了后世名震鬼界的灵樾。
木屋内灯火通明,它的实际面积是外观的十倍。十个男人在大殿上正襟危坐。他们是十一位少年的后人,十一大斩鬼家族现任家主。
他们的身后站满着各自家族的精壮男人。优秀的斩鬼士。
大殿内很静,静得让人心里发毛。大殿上的首座空着。他们在等待那个王座的主人。
那个叫做无名被称作王的男人。他们当中的最强者。
五年前,他在一场战火中死了,那个夜晚,家族抛弃了他现在他从坟墓里爬出来了。他将重新登上王座。臣子背叛了君王,现在君王回来了。他们面对的只有死亡!
呼吸声在大殿内交汇。每个人都在不安地等待着。等待着那个男人,他们的王,和死神。每个人都在飞速地思考,重新登上王座的王会赐予他们什么样的死法。
一刀斩落,还是凌迟处死。如果能选,那就前者。至少不太痛。
可是……
“吱――”厚重的木门被推开。一个魁梧的男人站在门外。刺眼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一张布满胡渣的脸。
他穿着贴身的黑色风衣,一双高筒皮鞋,腰间挂了把修长的妖刀。
相比邋遢的脸,男人有一双黑褐的眼睛,朴实,干净,清澈地可以望到深处,但永不见底。像一方黑色的潭水,而潭水的深处仿佛锁着条凶猛的蛟龙。
男人一步一步走上大殿。全身自上而下地散发出君王不可侵犯的威严。皮鞋踩击木质地板的“哒哒”声在大殿内回荡。男人们在巨大的压力上起身肃立,全身肌肉紧绷,毛孔不由自主地张开。渗着冷汗。
他们的左手紧紧地握着佩刀。
可是……我们没得选!
恭迎吾王,不,猎杀吾王!
他们因为男人颤抖,但正因为男人给他们无止境的恐惧他们更要奋起去击杀男人。没人愿意活在恐惧之下。
既然已经背叛过一次了,那就来第二次,背叛到底。
一把长刀径直地向男人砍来。王吗?那就让他永远成为过去的王,刀刃贯穿肌肤的声音响起。长刀在男人脖颈前戛然而止。无名悠悠地抽出了配刃,反刺进了男人的身体。
“想杀我吗?”无名淡淡地说道。向前走了两步。抽出尸体中的妖刀,扫视了一眼大殿内神情紧绷的男人们,“来吧。”
男人们拔刀出鞘,无数的刀刃在男人的上空掠过,径直地向他砍来。无知的羔羊们,不自量力地扑向扑向饿狼。结果只有一个,死亡。
鬼术·千手修罗
修罗降世,无数虚无的刀刃挡在男人的面前。每秒内都有几十把,上百把的利刃在碰撞。刃与刃的撞击声在大殿内炸裂。伴着溅射的火星男人们的刀被生生斩断。绝对的力量碾压,不需要任何技巧,斩断就好。
刀刃在男人们咽喉上轻描淡写地划过。鲜血在血压的压力下迸射而出。撒在地上。
无名挑起一柄断刃,扔向尸体身后的家主们。“你们”他淡淡的说道。如果说男人们是赴死的羔羊,那么这是个家主就是驱赶羔羊的猎人。
“xing(拟声词)”为首的七旬老者斩开了断刃。和男人一样,家主的佩刀,传自十一位先主。是王之刃。能斩断世间一切恶鬼。任何兵器在它面前都像白纸一样。
鬼术·斩。老者双手持刀,摆出挥砍的姿势。就和名字一样。只讲究一个斩字。没有眼花缭乱的招式。一刀斩断对手。但这一击往往会抽干使用者所有的体力。如果不能斩断对方那么面对对方的反击只能坐以待毙。
“dang(拟声词,以下一样)――”巨大的打击声在大殿内炸裂。同样是王之刃,谁也无法斩断对方。那么这一击比的是身体强度。虽然无法斩断,但巨大的冲击力足以让对方全身骨折。
两个人不住的挥刀,刀刃在空中一次次地碰撞,一次次地弹开。每一次刃与刃撞击的声音都能使他们的鼓膜破裂。但他们顾不了这么多,应为对击过程中只要出现一点差错,都会被对方抓住一刀斩落。
鬼术·鬼力
“马叔,还在用这种低端的鬼术啊!”男人用嘲讽的语气喊道,“用自己的生命力来榨取体力。都一把年纪了,你还有几年!”
老者耳边嗡嗡地响着。在巨大的响声下他的鼓膜已经完全被震碎。耳中溢出的鲜血流过耳垂滴在地上。但他也依稀猜到男人在说什么。
“你不也是吗?!”老者回敬道。挥刀的力度仍在增加。
鬼术·强骨。为了不被巨大的冲击力震碎手臂。两人同时释放了以透支生命力为代价来换取身体强度和自愈能力的鬼术。
一次,两次,三次……
两个人都在疯狂的透支生命力。每一次的打击都使两人的臂骨上出现不可逆的细小裂痕。但又很快被新生的骨质补上。
他们的臂骨在不断膨胀。刺出肉体,模糊的血肉下森白的臂骨若隐若现。这是一场生命力的决斗。老者的劣势很明显。这样比下去败的必定是老者。但其余的人丝毫没有拔刀的意思。这就是王之战。一场一对一的生死对决。就像狼群猎杀昔日的狼王那样。一对一的车轮战直到耗死狼王。但即使要输了也不会一拥而上。狼道亦是狼道。
鬼术·八方藏刀
八道虚无之刃从男人直径十米之处拔地而起,径直地转向老者。但老者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正如男人说的那样,他已经没有几年生命可以透支了。他已经达到了极限。但他绝不会坐以待毙,面对迎面斩来的八道虚无之刃,他打算,硬抗!
一刀,两刀……老者用王刃护住了心口挡住了第八刀。
一口污血涌上老者的胸膛,第九刀,王的刃。贯穿了他的身体。黑色的血液附着在男人的刀刃上。无止境地透支生命,使老者的心脏造血功能降到了极点。在他体内流动的早已失去了生命力的死血。
男人抽出了刀刃。
王之战。无情――
“你们。”无名淡淡地说道。修长的妖刀指着其余的几人。森白的臂骨映着暗黄色的光。“一起”如果继续一对一的决斗他必败无疑,与其这样,不如搏命一站!
九把王之刃同时出鞘。如果王开口提出一起。那么这就不是王之战了。而是不惜一切代价方式的决命之战。
唯一的目的:前进,不惜一切代价地前进,直到斩断对方,无法后退。他们的身后便是死神。
鬼术·强骨鬼术·鬼力鬼术·风速同时释放。
“dang――”十八把王刃同时碰撞。鬼术·八方藏刀。四溅的火星点燃了男人的风衣。火在迅速蔓延,但他没有时间脱去外衣。无数的刀在向自己斩来。
“dang――”所有人都在疯狂地以生命力为代价来榨取自己的潜力。
男人在心中默数斩向自己的刀数。“19454刀……19456刀……19457刀。现在是两分零一秒。每组九刀,每秒两组,一共九个人。那么本该斩向自己的是19458刀。少了一刀!”
鬼术·幻影。一把妖刀出现在男人的后上方。斩落!
“dang――”千手修罗。一把虚无的刀刃挡下了致命一击。巨大的压力使男人半跪在地,膝盖生生地嵌入地面。新生的膝骨切断血管止住了外溅的血液。
鬼术·王怒。历代君王不传禁术。1/2的生命换取身体全方面300%的增幅。
幻影再快不能在一秒内斩下全力的十七刀之后闪到自己的对立面。那就不是少了一刀,而是多了十七刀!在第121组内有人替他多斩了十七刀。能帮他做到的只有他左右两侧的两个人。十八刀的极限硬生生地逼迫自己多斩出十七刀,无名无声地笑了笑。
“既然你疯,那我也陪你狂!”
“我赌右边!”鬼术·斩。王300%的全力一击。
斩落!妖刀挑开了家主的咽喉,王用身体接下了左边的攻击。修长的刀贯穿了他的肺,径直地插在他的胸膛之上。
他赌赢了在彻底透支力量后的那个家主,没有击杀他的能力,以一对九持平,那么以一对八就是碾压!鬼术·王言。王之命,不可违。千万道刃挑开了男人们的身体,鲜血溅满了大殿。一把把王刃陨落,
逆王之臣,终将死在王的刃下!
无名大口喘着气,每一次的呼吸都给他带来钻心的剧痛,但王怒带来的增幅支撑住了他的身体。他撕下皮衣烧焦后粘附在他身体上的黑色物质,一片片的皮肤被一起撕下,大量的黑血从伤口溢出。
“呜”男人忍着巨痛强行抽出贯穿他肺部的妖刀。这样他的肺部被彻底破坏,创口中溅出的黑血足足有半米。
他单手捂着创口,防止自己失血过多。他还有事要做。右手的妖刀指着女人的眉心。黑色的血液滴在她高挺的鼻梁上。
这是大殿内唯一的幸存者。男人在乱战中发现了混杂其中的女人。刻意让自己的攻击避开女人,只是击昏了她,现在她醒了。
“既然已经知道了结局就不要干涉他它。家族需要的是一名优秀的管理者,而不是我这样残暴的君王。”男人一字一顿地说没说一个字都有污血从他口中溢出,为了使每个字都清晰地说出,每一个字后都有一段停顿。“照顾好家族。还有她。这是最后一道王命,期限永远。”
男人暴躁的眼睛在一点点平静。又变回了一方黑色的潭水,王怒带来的增幅在消退。他把王之刃交给女人。拉开了大殿的木门。
“永远是多久?”女人问道。
阳光下那张布满胡渣的脸笑了笑“永远,直至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