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夜色，刘彭离带着一队亲卫出了城，越走越是荒凉。
青东村一带坟冢众多，普通人白天路过，都要壮着胆子走。
在城里穿薄衫都觉得热的纪曙，到了这里却觉阴风嗖嗖。不时吹落的纸钱伴着寒鸦的低叫声，树枝摇晃，树下似有人影，在窥视着他们。
诡异的不止周遭的一切，还有袁相的墓。
墓的后方有个长宽约莫两尺的底面塌陷，土质较为松散，颜色也与旁边的夯土有些许差异。
纪曙取了一些土块儿在手中查看，里面还有破碎的砖石块儿。他对着刘彭离点了点头。
很明显，墓被盗过，而且很可能是袁相封棺下葬后不久，墓就被盗了，不然盗洞上面的草被不可能长得如此茂密，以致完全遮盖。
刘彭离挥动手臂，亲卫会意，立即取出工具开始挖洞。这个盗洞打得十分考究，一看就知是个熟手，并且对墓的构造也很了解。
这个人回填盗洞的时候也做了掩盖，一般人就算近看，应该也发现不了。大概是因为前段时间发生的地洞，改变了坟墓内部，支撑的点崩塌，这个盗洞才显现了出来。
纪曙带人很快将洞挖开，取了火把朝里探看。因为袁相死得突然，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准备得仓促，所以这个墓挖得不算很深。
火光映射下，依稀能见到墓底。放下绳索，刘彭离走上前。
“世子。”纪曙有些担忧，“你伤还未愈，就别下去了。”
刘彭离拍拍肩膀，“这点小伤，无碍。”他必须要亲自下去看看。
纪曙拦不住他，于是走在最前面下了墓，刘彭离和几个亲卫跟在后面，留下了三人在洞口把手。
下到地底，脚下不是泥土的触感，有踏上石板的声响。
这是一个坐西朝东的砖室墓，高约一丈，有三个墓室。中间为存放墓主人棺椁的主室，南北各有一个较窄的耳室。
墓室受到了严重的破损，石壁上的天象图壁画已经残破不堪，墓室顶部也有塌陷。两个耳室本该摆放的随葬品被洗劫一空。
整个袁相墓里，就只有主室里摆放尸身的棺材。
这副棺材不似一般人家，用木棺或是石棺，而是用陶瓦烧制而成的瓦棺。这样的做法据说是由佛教传出，上面刻有经文，更能压制住那些冤死的屈魂。
这副瓦棺就这么孤零零的摆在这座大墓中。
绕了一圈，什么也没有发现，“世子，都被盗了。”纪曙回到刘彭离身边禀报。
他看着那副棺，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对纪曙说：“开棺。”
“是。”
纪曙跟了刘彭离五年，五年前的小屁孩，如今已经长成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刘彭离是什么样的人，他纪曙再清楚不过。
几个亲卫一起用力推开棺盖，这瓦棺比他们想象中的要重得多。才刚露出了一丝缝隙，就有一股恶臭从里面传出，当是时就有受不了的亲兵捂着鼻子干呕起来。
棺盖推开了不到三分之一，但是刘彭离已经清楚地看到，里面空无一人。
没有人，也没有袁相的尸首。
脑子轰得一下炸开，刘彭离扶着棺檐，身体几欲倾倒。
“世子！”纪曙慌不择乱，伸手就要去搂刘彭离。在靠近之后，停住。
这个时候，世子一定很痛苦，他脑中千头万绪，不知该说些什么。
刘彭离靠着棺，他左手整个张开，抚在额头上。他的手指修长，手掌宽大，眼睛和鼻子也被他的手挡住，看不清他的表情。
所有人都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是从鼻子里发出的一声抽泣，声音很小，只有两个人听到了。
良久，刘彭离松开手掌，浸了油的火把烧得通红，他的眼睛也烧得通红。
他捏了捏眼睛，让酸胀的感觉消散，却是徒劳。眼里的红血丝更重了一层，好在墓室里灯光昏暗。
他背转过身，吩咐亲卫盖上棺盖。
亲卫之中有一人还泛着恶心，另有个举着火把的将他换下。他接过那人递过来的火把。
就这一瞬之间，从棺内射出一道光线。一道很细很细，但十分晃眼的亮光，正好打在刘彭离面对的砖墙上。
这道光绝不是火光！“等等。”刘彭离拉开一个正在推棺盖的亲卫，将头凑到棺口。
棺内有个微微发光的物体，看不清是什么。
“纪曙，火把。”刘彭离伸手，纪曙从之前那个亲卫手中拿过一根火把，把它递到刘彭离手上。
刘彭离把火把探了进去，棺材的内部被火光照亮。棺底有一层厚厚的灰烬，看着像是烧过什么东西留下的。灰里躺着一枚金属器物，光就是它发出来的。
这是个什么？刘彭离正要上手去拿，纪曙已经先他一步把那东西取了出来。这东西上沾了大量的灰，黑漆漆的。纪曙用衣服将上面的灰都擦去，吹了吹，露出了它本来的模样。
“是个铜镜。”见无异样，纪曙放心地将铜镜拿给刘彭离。
刘彭离拿在手上端详了一阵，确实只是一个普通的铜镜，做工花样都不算好，是在市面上比较常见的，看着并无特别之处。
但是整个袁相墓的陪葬品都被盗了，连袁相的尸身也不翼而飞，怎么会单单留下一枚铜镜。
是盗墓人不小心遗漏，还是故意为之？若是故意为之，那他有何用意？还有棺底的灰，是烧了什么东西，为什么要烧掉？
刘彭离想不明白，最想不明白，也最重要的是，到底是谁，盗了袁相的墓。
他将铜镜用布包起，小心收好，盖上棺盖。
发出信号，地上的亲卫把他们一一从洞口拉出。“把洞封好弄些草盖严实了，绝不能让人发现。”刘彭离已经有些累了。
“另外，找人去调查清楚，这件事非同小可，千万别走漏了风声。”
“是。”纪曙点头应是。他有时，也是替他出谋划策的大哥，但现在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还有。”刘彭离强打起精神，“派几个人在袁府外暗中保护，若有异动，立即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