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仲一路风平浪静,除了行李多了些,也没有其它难处。到了蜀郡,倒是实打实的碰上了一件难事。城里的百姓听闻温仲到了,想一睹真容,将城门大街围了个水泄不通。
程堂当真来瞧了,不仅他来了,还把卓易知也拉了来。凭他们两个的身份,是绝不可能挤在人群里去的。早早在从城门到郡守府的必经之路上,定好了视野绝佳的酒楼,吃着菜优哉游哉。
“怎么还没到啊,不是说已经进城了吗。”程堂把脖子伸了又伸,没见着人,干脆把整个上半身探出窗去。
卓易知可不感兴趣,“小川是跑着去跑着回来的,再等等吧。”
“这都等多久了,诶我说你别只顾着吃菜啊,你就不能也来瞧瞧,搞得我一人多急不可耐的样子,小川,你再去看看,看温仲到哪儿了。”
等小川回来再报,说温仲的车马前行了不过几百米的时候,程堂不淡定了。“那些官兵都是干什么使得,照这样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不是官兵的问题,那些人都站在街两边了,是温大人有一辆车上的东西散了,一地的竹牍书册,现下还没捡完呢。”
“一车?他一共有几车,不会是五车吧?”
“真就是五车,场面壮观得不行。”
程堂惊叹道:“我只当是夸张,还真有学富五车之人啊,无趣,太无趣了。”
“你当别人的才能是平白得来的怎的,当谁都和你一样,就知道吃喝玩乐,不学无术啊。”卓易知嘴上不留情。
“你的文采又比我好得了多少,我的卓大公子,你不是常说那些儒生酸腐,不屑与之为伍嘛。”
“商人重利,我学的是经商之道,儒学看看就好,看多了一股穷酸气,就不行了。”
温仲常年呆在长安城里,世人都习惯了他的行事作风,虽说是有些男男女女偷偷打量他,但也没碰到过如此明目张胆,还兴师动众的。
都说蜀郡民风粗犷,百姓热情好客,温仲算是真真感受到了。
还未进城,茶水小摊上就坐满了人,都尉及郡丞带着卫兵就在城门外迎接。
温仲一行人马不多,丫鬟婆子小厮加他在内不过十六七人。
人不多,却足足拉了五车东西。都是温老夫人细细嘱咐了,收出来的,全是他用惯的东西。
有他喜欢的古玩玉器,珍稀酒尊,也有上好的衣衫布料,精致小点。他房里的一应摆设,几乎搬了个空。
担心他吃不惯蜀郡的食物,不习水土,叫家里的厨子也跟着过了来。
用顺手的丫鬟婆子,也没有换的道理。
路上温仲自己想想,连那些竹牍书册都是温老夫人一并叫人带上的,自己来赴个任,好像除了通关文书,他什么都没有费心打理。
若是换了他,指不定还要再晚个十天半个月的,才能从长安城出发。
这些东西里,有些貌似没用,带着累赘,但要是他来打点这些,也是一定会想着带上的。
本来这些东西都封得严严实实,途中他突然想着,翻了本书册出来,再封时就有些松散,他也没太在意。
哪里晓得,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翻了车。
一地的竹牍书册,有些还散开了。郡丞和都尉的卫兵侍从温仲一个没让动,就让自己那些丫鬟小厮慢慢收拾。
月白银灰的宽袖襦袍,身长八尺有余,头发是发光的乌黑,绾起的发套着没有雕花的白玉冠,披散的长发顺着他的脖颈后背垂下。
在拥挤的人群之中,他一人长身鹤立,衣袂飘飘。
他就这么站着不动,眉眼之间也自带一股媚气,被他盯上一眼,连心跳都会漏上一拍。
“郡守大人舟车劳顿,不如先行回府,这边属下派人守着,保证万无一失。”说话的是郡丞詹樊。
都尉方山在一旁附和,“是啊,是啊,我等已经订好了宴席,下官立马叫人送过来,郡守大人到了府上就能享用。”
温仲眼睛瞟向一边,看着快要收拾妥当的车驾,“不用了,不必送到我府上来。”
“郡守大人的意思是?”
“我的人收拾好了自会带回去,至于宴席,不用那么费劲,我这人,喜欢吃刚出锅的美食,做好了这一路送到府上,味道就变了,我们直接过去吧。”
“啊?”詹樊和方山都没想到,温仲会想要亲自去酒楼用膳,还当自己是听岔了。
温仲拧着他那好看的眉,“怎么?不行?”
詹樊赶紧点头作揖,“可以,当然可以,请郡守大人移步上马车。”
“嗯。”
看着温仲坐上了马车,方山吩咐了马夫带路,和詹樊一起上了后面的车。
围观的百姓对温仲议论纷纷,一男的说:“光是看这通身的气派,就贵不可言啊。”
他旁边的女子感叹道:“他长得,怎就这样好看。”
“真是天底下的好处都让他占尽了,身份地位,钱财美貌,聪明才智。”
“不知道郡守府招不招人,我要是能时常看到他,呆在他身边就好了。”
那男人的脸立马垮了下来,“你就别想了,这样的人家我们高攀不起。”他扯了扯女子的长袖,“他的风流事还少了,咳,他好男风这事你不知?”
方山上车时正好听见了二人的对话,“呵,他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
詹樊好笑,“皇后都没有了,他还顶着个国舅的名头。”
“可不是,跑蜀郡来摆谱,也不看看自己名声臭成什么样了。”方山嗤之以鼻。
“哈哈哈哈哈,方兄,要不你来找几个好看的小倌送去给他?”
“先看看再说,这上面让温仲过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我们先摸摸清楚,剩下的,以后再说。”
温仲坐在车里,背倚着车厢,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两只眼睛紧紧闭起,眼珠在眼眶里打着转。
他来蜀郡,有三件事要做,两件是孝帝交代要办的事,一件是他自己想办的事,每一件都绝非易事。
外面还是围了很多人,虽有官兵开道,但沿途来往小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妇人和商家讨价还价,小孩儿的哭闹声,好闻的食物香味,都飘进了车厢。
温仲睁开眼,挑起了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