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熠然找顾云烟约了个万里无云的天气去他家为他爷爷做检查，亲自到她学校宿舍门口接她。顾云烟千叮咛万嘱咐地让他开一辆普通的车，停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并且千万不要在有人路过的时候把车窗摇下来——为了避免有人说闲话。
令她欣慰的是，谢熠然都一一做到了。
“麻烦开一下后车门吧。”顾云烟下意识地避开副驾驶，打开后门一屁股坐进了后座。
她好像通过后视镜看到了谢熠然疑惑的目光，忙往车角落里移移，害怕与他对视。
沉寂的车内只有radio播放的《Apologize》
“那个，你们家有没有什么规矩…？”顾云烟小心翼翼地打破尴尬。
“噗，你别那么拘谨，我们家其实没你想的那么严肃。对了，我爸旁边的女人不是我亲生母亲，是我爸当年为了解决公司难关和她家的公司建立合作关系而娶的，你知道一下。”
令人感到轻松的语气，仿佛在讲别人家的故事。
一路畅通无阻，车很快就开进了那个高档小区。三四年前唯一来过这儿一次，记得那时还拍了照发朋友圈留念。没想到多年后竟会以一个截然不同的身份和目的再一次跨进这扇大门。
顾云烟默默无闻地跟在他身后低头走路，在听到电梯里机械女声响起“the?sixteenth?floor”的一刻，暗暗在心里给自己鼓劲，一边在脸上扯出了一抹标准的职业性微笑。
“嗒嗒”两声。和八年前她敲起老王家的大门好像是一个声音。
是一个笑容可掬的阿姨来开的门，听谢熠然叫她韩姨，顾云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称呼，就只好微笑着向她点点头。
房间的布局很大，和她想像当中别无二样。装修风格很简洁是那种居家休闲风，没有偶像剧里那种金碧辉煌闪瞎人眼的感觉。
“熠然！你回来啦！”
第一个冲上来猛地抱住谢熠然的是一个金色大波浪卷发长得美如芭比娃娃的女生——顾云烟还记得她，就是谢熠然的手机壁纸，不出错的话就是祝梓恩无疑了。
谢熠然满脸幸福地抱着她，宠溺地“嗯”了一声。
顾云烟心里眼中都很酸，可她什么也不能表现出来，只好默默往后退，离了谢熠然起码三米的距离。
“梓恩，先别闹，我先处理正事。”
谢熠然仿佛看到了她站在一旁的尴尬，便轻轻推开祝梓恩，带着顾云烟来到办公桌旁，是一对面容严肃的中年夫妇，旁边还有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女。男人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是不难看出年轻时的英俊容貌。
“爸，阿姨，薇萤，这位就是顾云烟顾医生，今后将由她全权负责治疗爷爷的病。”
顾云烟微笑着向他三人点点头。
那个女人首先冲动地开口表示不满，“我说小熠啊，你就算一时半会找不到靠谱的医生，也不能随便拉一个那么年轻的女人来糊弄我俩啊。”
“阿姨您放心吧，顾医生现在是医学界炙手可热的人物，交给她绝对没问题。”
顾云烟有些心慌，毕竟她真的没有谢熠然描述的那样厉害，她里真正有资历的老教授还差不知多少个十万八千里。
“小熠，我知道你做事不会乱来，但是她这样年轻，终究缺乏实战经验。”西装男人捻灭了烟头，细细地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眼后客观地评价道。
“叔叔阿姨，我承认我并没有很多实战的经历，实习到目前为止持刀的大手术也不过两三台，但是我对自己有信心，也请你们相信我。”
顾云烟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估计是脑子一热太冲动了，这样一说岂不就等于打了保票，若是今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其实真担当不起。
谢熠然好像向她投来赞许的目光。
“我看这个小姐姐挺不错的，爸，阿姨你们就相信她吧。”
沉默了许久的谢薇萤用轻松的语调打破了僵局，顺便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顾云烟仍是扯着一抹职业假笑耐心地等待自己的结局。
“就是嘛，我很相信熠然的眼光。”祝梓恩从背后抱住了谢熠然，偏着头在他脸上落下一吻。
顾云烟依然笑着，指甲却快要把掌心刻出血来。
“行行行，那既然这样就让她试试吧，我可不期望有什么好结局。”女人没好气地一甩手，翻了个白眼。
还剩一个人了。顾云烟第一次觉得维持微笑的表情有这么累。
“既然这样，那我们家老爷子的健康就托付给你了。”谢父托了托镜架，镜片反射出两道锐利的光。
“就在那间房里。”他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一扇门。
顾云烟在心底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地。她看着谢父，拎起工具箱鞠躬道谢，依然笑着，笑得很优雅。
谢熠然好像要跟上来，却被祝梓恩拉住，“熠然别去了嘛，陪陪我。”
“好。”
身后的脚步声停止了，她感到现在前往那个房间的只有她一个人，竟然浑身舒坦。
打开房门，柔和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撒了下来。关上房门，她瞬间变脸，刚才挂着微笑的脸上充斥着压抑。
好难受。
笑了这么久，脸上的肌肉都快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