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嚣张嘛。”陈三千小声在一旁赞叹道,似乎并没有多少反感,更像是惊叹。
石勿笑了笑,随后同样小声在陈三千耳畔说道:“有些人就是要对他嚣张一点,不然别人就会骄傲,一骄傲就容易嘚瑟,嘚瑟了就容易行差走错,我这也是为了促进他学会谦虚谨慎不断进步。”
陈三千对着石勿竖了个大拇指,表示以后也要学习他这种助人为乐的好习惯,这让石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着颇为秉性纯良。
看到眼前这两个人交头接耳的样子关山的脸上是一阵青一阵白,显然这两个人都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这让他觉得难堪,京城里的少年哪一个不是好颜面的,所以关山很想表示很生气很愤怒,可惜的是石勿他确实得罪不起,因为这位石家小公子太得宠了,无论是当今的石家家主还是他的那位大哥都是对石勿宠得不像话。
关山眼神阴鸷地看了一眼石勿,最终却是把恶气撒在了陈三千的身上,关山并没有见过陈三千也不知道在京城里大名鼎鼎的陈家大公子新晋的京城第四纨绔便是眼前这个傻兮兮的少年,还以为这个人只是石勿不知道在哪认识的路人。
石勿这个人总是行事无章,说得好听叫潇洒无忌与谁都能成为好友,与路边农夫也能把酒言欢,聊得开心了便是送钱送良田,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关山便是以为眼前这个少年只是个运气好的可以和石勿并肩而行的路人甲,所以石勿可以轻视自己可他这个没甚来历的人又怎么能够这般轻待自己这个京城十姓之一的贵公子呢,所以关山很生气。
贵家子弟所谓的气度修养分为两种,一种是建立在一个不平等的地位之上的,即他深处高位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宛若施舍的怜悯来对待你这个平庸的凡人,另一种则是建立在平等条件下的故作风雅,因为毫无疑问气度这种事情显得格调更高。
但是当陈三千这个在他看来卑贱的凡人开始无视他的时候,那可怜得自尊心开始泛滥。
“不知道这位又是石公子从哪捡来的?竟然这般容易就被放了进来,也不知道管事的是如何办的差事,现如今这集会竟是什么人都能参加的吗?”
毫无疑问,关山把对石勿的不满完全撒在了陈三千身上,可见他也是气糊涂了,毕竟是人都能看得出来这陈三千是石勿带来的,为难陈三千自然也就与为难石勿无异,关山这话一说出口也是知道自己言语失当,可是当众又不好收回,一时之间也是进退两难,心底下却是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既然已经知晓石勿是自己不可招惹的,那么为啥自己又嘴贱招惹陈三千呢,这与作贱石勿又有什么区别。
“哦?”石勿的脸上倒是看不出任何愤怒,可是关山却不寒而栗,石勿是出了名的霸道不讲理,可是今日竟是转了性子?
鬼他娘的才信!
陈三千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被人辱骂了,只是这突如其来的诡异氛围还是让他有些不解,“怎么了?”他呵呵傻笑道,试图用特有的方式缓解一下尴尬的氛围。
石勿同样是呵呵一笑,“有人不欢迎咱们呐。”
“谁啊?”陈三千故作凶狠,可是随后却小声凑到石勿耳边:“要不然咱们低调些,先进去再说。”
这弱弱的表情就像是传说中的色厉内荏,竟是说不出的有趣。
本想发怒的石勿似乎也是觉得有趣,竟然笑呵呵地不予追究,只不过依旧是冷冷的看了一眼关山,说道:“关家有你,也是三生有幸,你应该改个名字,叫关门。”
关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说不出是庆幸还是愤怒,只是羞恼自然是难免。
“要不然我们不进去了吧,里面也没有什么好玩的,以前这些人邀请我我可都没有答应来,要不是听闻今年会有几个有意思的人会出席,谁会这么无聊的来参加这什么聚会啊。”石勿看着陈三千说道。
陈三千似乎在考虑这件事情的可行性,随后小声说道:“要不然我们把长安也叫出来?”
石勿笑眯眯地问道:“你一直在说长安,不知道你说的那个长安是不是我想见的长安?”
三千似乎并没有理解这句话里面的意思,只是觉得石勿这人说话好生有趣,说话的艺术就是应该绕来绕去,让人捉摸不透才显得有文化。
三千暗自学习了一波,心想以后自己一定也要像石勿一样做一个有文化的人。
“也好,我们就进去看看。”石勿见到陈三千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于是开口说道。
关山自然不会再拦,只是当陈三千进去之后仍旧显得与这里的环境氛围格格不入。
这次世子名流才子佳人的盛会格外盛大,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半村那些少年的出现让这群从小就高高在上的少年终于察觉到了一丝紧张感,有传言说这一次的明湖集会半村那些神秘的少年们也会参加,这更像是一场新旧势力的交锋,外来者与土著贵公子之间的争锋。
只不过直到现在为止半村那些少年也没有一个人出现,很多人想不通半村那些少年根本就是一些没有读过多少诗词歌赋的泥腿子,怎么值得这些自小便是受着良好教育的人如此这般警惕,直到有一道身形出现在这场集会时,人们才明白。
那是一张看着并不如何出众的脸,脸上还带着孩子特有的稚嫩,身上的锦绣华服就像是糊弄着套在那个瘦弱的身体上,完全没有美感,因为他的个子太矮了,而个子矮是因为他年纪太小也是因为他这十年来并不能顿顿吃饱。
特别是这个看着还是孩子的少年皮肤黝黑,就像是被丢在麦场地里晒了无数个夏天伛偻着腰的老头,有人说很多时候老人和小孩都很相像,这话放在眼前这个仅有十岁的孩子身上颇为贴切。
而之所以众人被他的身形所吸引是因为他的背上有一把斧子,那是一个很大的斧子,很难想象那么瘦小的身子是怎么背得动那柄斧子的,与斧子同样吸引人的是他身上气息,惨烈得像是深秋的风,当他走来,那些花儿那些树木那些春与夏便都开始凋零了。
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李冬至。
很难想象一个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冰冷的气质,那双干净的眼睛里分明还有些许胆怯,那是如同深山里的小狼第一次见识到人间时的慌乱,却又如此单纯地只是片刻慌乱。
那抹慌乱的敛去是因为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半村里所有的孩子都喜欢欺负又谁都能欺负的陈三千竟会让所有人都发自内心的觉得安心,在这异地他乡,见到这个傻子的时候更是莫名温暖,直到很多年以后他们才明白,那是因为陈三千的身上还留着半村时的单纯,或许半村所有的人都变了,当他们回头时依旧还有一个傻子站在那里。
嘴角微微上扬,
在半村谁都能欺负的陈三千到了城里依旧被人欺负,果然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啊,可是我们半村出来的人,又怎么能被外人欺负呢?
李冬至如此这般想着,
那张稚嫩而黝黑的脸似乎是有些不适应被这么多人看着,所以显得有些羞涩,可是下一秒那些稚嫩那些羞涩腼腆胆怯统统不见,剩下的只是冷漠而残忍的笑容。
李冬至的身形很快,快到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他像是在慢慢地走,可是等到众人察觉到不对的时候那个瘦弱的身形已经直直的来到了关山面前。
关山很明显并不知晓眼前这个少年是谁,但是毫无疑问少年的造型还是很唬人,至少让他有些错愕,特别是当他蛮横地气息如同秋风冬雪一般砸在自己脸上的时候,关山终于是察觉到了敌意,可惜的是,这个时候他已经来不及作出反应了,一个看似滑稽的小拳头便是落在了他的腹部,紧接着就像是一壶酒打翻在腹部,关山察觉不到疼痛,当然不是因为那个拳头和它看起来一样瘦弱可笑,而是那种疼痛像是超越了自己承受的极限,他只能弱弱的感受到一种火辣辣的痛觉在蔓延,蔓延得很慢,可就是因为慢而恐怖,关山口不能言的同时甚至无法呼吸,腹部便是连痉挛也无法做到,那感觉就像是失去了对呼吸的控制。
关山的眼睛周围开始冒星星,随后变成黑色,那个时候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眼前那张稚嫩可笑的脸变得恐怖阴森了起来,而关山并不能知道自己的状态,但是他能确定一定不怎么雅观,或许是像个河虾一样弓着腰,甚至还有可能口吐白沫,但是这些他都顾不上,脑子里只有两个问题:“他是谁?他怎么敢在这种场合下这么重的手?”
而他只能隐隐听到一句话:“我们都是被捡来的。”